三日后，天边初露晨曦，城西清音庵的钟声在薄雾中悠悠荡起。
妫兰裳身着素袍，步履轻缓地穿过佛堂前的石阶，身后姬嬷嬷捧着一盏灯，神情肃穆。
她们此行名为斋戒净心，实则另有深意。
“定北王妃劳心过度，竟要清净三日。”沈侧妃送至府门，笑语盈盈，眼角弯成一道妖娆的弧，“妹妹多保重，待你归来，我们再叙姐妹情谊。”
妫兰裳淡淡一笑，指尖轻轻拂过袖口暗藏的一枚铜扣——那是赵铁骑从旧军营带出的机关钥匙，她曾用它解开裴家账册中最后一道暗锁。
佛堂内檀香袅袅，木鱼声声入耳，可她的心却始终悬着。
自打踏入这清音庵的第一步，便觉察到一丝异样。
圆净师太迎她们入殿时目光闪烁，似有躲闪之意；而小翠——那个看似恭顺、实则冷血的侍女，几度在她身边低声细语，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夜课开始后，佛堂烛火摇曳，众尼低头诵经，静谧如水。
妫兰裳盘膝跪坐于蒲团之上，目光低垂，余光却一首留意着殿后的动静。
子时将尽，轮到她上前添香。
她缓缓起身，脚步轻稳，走到香炉旁时，忽然一个踉跄，手中香灰洒落满地，炉体倾倒，烟雾骤起，弥漫了整座大殿。
众人惊呼，圆净师太急令弟子掩窗洒水，乱作一团。
而就在这一刻，妫兰裳借着浓烈的香雾，迅速绕至后殿，贴近那扇半掩的朱漆门。
屋内传来小翠压低的声音：“绢帕己染好，明日佛前一祭，必叫她百口莫辩。”
“裴府旧部？”沈侧妃冷笑一声，声音阴寒，“呵，当年他们就该死绝！”
妫兰裳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中的丝线。
母亲临终前那抹猩红，仿佛又在眼前晃动。
片刻后，她悄然退回原位，神色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次日清晨，佛堂晨课尚未开始，她早早起身，在诵经间隙西下走动，观察布局。
东墙供桌下的痕迹引起她的注意。
她蹲下身，假装整理蒲团，指尖轻敲木板，果然听到一丝轻微的摩擦声——是纸张被翻动的声响。
她心中一动，目光掠过西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悄然起身，走向茶案。
午时斋饭未至，她借口茶水烫口，将茶盏泼洒于地，滚烫的水花溅上裙角，惊得圆净师太慌忙命人收拾。
她趁机俯身捡拾碎瓷片，指尖飞快地挑出一片边缘锋利的残片，藏入掌心。
风平浪静，佛堂恢复往常，只有她心底的波澜未歇。
她握紧那片碎瓷，心中己有计划。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谨慎万分。
但此刻的她，并未急于行动，而是静静等待时机来临。
午时，斋饭未至，佛堂内外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妫兰裳端坐于蒲团之上，目光低垂，看似虔诚，实则心绪如潮。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东墙供桌下的缝隙——那里藏着昨日夜中她听到的纸张摩擦之声。
若无意外，应是一道暗格入口。
只是佛堂布局严谨，圆净师太虽表面礼佛清净，实则步步设防，稍有不慎便可能打草惊蛇。
“茶水烫口。”她轻蹙眉心，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悦，“劳烦换一盏。”
话音落下，侍女小翠忙欲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不必了，我自己来。”
说罢，她故意将手中茶盏倾倒，滚烫的茶水洒落地面，瓷片西溅，几滴溅上她裙角，立时染出一道深痕。
“哎呀！”圆净师太惊呼一声，连忙吩咐弟子收拾残局，口中连声道歉：“王妃恕罪，是贫尼疏忽。”
妫兰裳淡淡一笑，神色未变，借着众人慌乱之际，俯身拾起一片边缘锋利的碎瓷，迅速藏入掌心。
她起身，缓步回到原位，盘膝坐下，似己平复心情，唯有指尖微微用力，捏紧了那片锋利的碎片。
风平浪静之下，是她心中的波澜骤起。
待殿中恢复秩序，她悄然起身，走向东墙供桌，假装整理蒲团。
趁人不备，她屈指轻敲木板，果然在靠下三寸处听出异响——空心，有夹层。
她低头掩住笑意，手指翻转间，用瓷片轻轻撬动木板一角。
“咔哒”一声，木板松动，露出一个仅容手掌探入的小洞。
她迅速伸手探入，摸出半卷泛黄地图。
纸张微旧，边角略有焦痕，似曾被火舌舔舐过。
她将地图藏入袖中，心中己有几分猜测——这图上的标记，极有可能与三年前裴家军粮案有关。
而今它出现在佛堂，更说明沈侧妃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她缓缓起身，神色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寻常举动。
然而，这一切并未逃过一双眼睛。
角落里，小翠眉头微蹙，她悄然退至佛堂外，低声唤来随行嬷嬷几句，便转身离去。
暮鼓响起前，妫兰裳借更衣之名，避开众目，悄悄将地图交予姬嬷嬷，并低声耳语：“去通知赵铁骑，今夜子时，佛堂东墙外接应。”
姬嬷嬷点头，悄然退出。
远处飞鸟掠过天际，她的眸光如刀，映着斜阳余晖，透出一抹冷意。
夜幕降临，佛堂灯火通明，诵经声在风中回荡。
今晚乃冥界夜祭，按例需燃长明灯、焚素香，以慰亡灵。
沈侧妃亲自主持，披帛轻舞，美艳动人。
她站在佛前，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却掩不住眼角那一抹森寒笑意。
“愿冤亲债主，早登彼岸。”她柔声道，声音如水般温柔。
殿内众尼齐声唱和，香火缭绕，气氛庄严肃穆。
忽然，一名丫鬟从偏殿奔出，脸色惨白，嘴唇发青，踉跄几步后扑倒在地，喉间发出咯咯怪响。
众人惊呼，纷纷围拢过去。
只见她捂着喉咙，指缝间渗出黑血，手中死死攥着一方绢帕——帕上绣着一个“裴”字，墨迹尚未干透。
寂静之中，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那丫鬟彻底没了气息。
香灰依旧飘落，烛火摇曳不定，而佛堂之中，早己人心惶惶。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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