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竹林漫着潮湿的雾气，竹影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碎光。凌九霄踏着晨露穿行其间，玄冰匕的寒气透过鞘口渗出来，与周遭的气息交织成一片微凉的网。自风云阁得知冷月心的身份后，这三日来，他心头总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闷得发慌 —— 那个在拍卖会上与他交手、在中毒时留下解药线索的神秘女子，竟是黑煞门主的亲生女儿。
竹叶忽然簌簌作响，不是风动。凌九霄脚步骤停，陨铁重剑己悄然握在手中，剑气荡开周遭的雾气，露出前方三丈外的一道白影。
冷月心就站在那里，白衣胜雪，裙角被晨露打湿了几分，手中软剑斜斜垂着，剑穗上的银铃在寂静中偶尔轻响。她似乎己等了许久，见凌九霄停步，那双清寒如秋水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像是湖面被投了颗石子，漾开细碎的涟漪。
“凌少侠。” 她先开了口，声音比在拍卖会上听到时更低沉些，带着点沙哑，“别来无恙。”
凌九霄没有收剑，剑尖斜指地面，剑气在青石上划出一道浅痕：“黑月姑娘。” 他刻意用了风云阁得知的本名，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乱或伪装。
可冷月心只是微微一怔，随即自嘲地牵了牵唇角：“原来你都知道了。” 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家父便是黑煞门主，我叫黑月。不过……” 她顿了顿，抬眼迎上凌九霄的视线，眸中寒意渐退，竟浮出几分疲惫，“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冷月心。”
“这有区别吗？” 凌九霄的声音冷硬如铁，“黑煞门的血债，难道会因一个名字而改变？” 他想起凌家满门的惨死，想起忠仆老周推入护城河时的决绝，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收紧，指节泛白。
冷月心沉默了片刻，软剑在指尖轻轻一转，划出一道银弧：“我知道你恨黑煞门，恨我父亲。”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凌家的事，我……”
“你也有份？” 凌九霄猛地踏前一步，重剑带起的劲风掀起地上的落叶，“还是说，你一次次接近我，不过是黑煞门的又一个圈套？”
“不是！” 冷月心突然提高了声音，软剑 “嗡” 地一声颤鸣，“我若想害你，在拍卖会时便不会留解药线索，在天机峰下也不会引开追兵！”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平复情绪，“我一首在暗中收集黑煞门的罪证，尤其是父亲筹备的‘煞血祭天’—— 那根本不是什么突破境界的秘术，是会吞噬心性的邪术！”
凌九霄眉头紧锁。“煞血祭天” 正是他从风云阁得知的核心情报，冷月心能说出这个名字，至少证明她并非完全与黑煞门主一条心。但他仍未放松警惕，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他吃过太多轻信的亏。
“你父亲是你的至亲，” 凌九霄缓缓道，“为何要与他作对？”
冷月心低头看着地面的竹影，作者“逝风如梦”推荐阅读《沧浪惊雷之九霄剑影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他早己不是我记忆中的父亲了。” 她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淡的疤痕，“这是三年前，他为了逼我修炼黑煞门的邪功，失手伤了我留下的。” 疤痕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像一条褪色的旧伤，却足以说明她与黑煞门主之间的裂痕，“他被力量迷了心窍，再这样下去，不仅会毁了黑煞门，更会让整个江湖陪葬。”
凌九霄沉默着，指尖的剑气渐渐收敛。他想起在青阳城医馆外，苏回春曾说过 “江湖中并非非黑即白”，那时他不懂，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身属仇敌阵营、却处处与之为敌的女子，忽然有了几分模糊的体会。
“你找我，不止是为了解释吧？” 他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许。
冷月心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从怀中取出一卷折叠的纸：“这是我画的黑煞门总坛附近的布防图。‘煞血祭天’需要极阴之地，我查到父亲可能将祭坛设在阴风谷，但具置还未确定。” 她将纸卷递过来，指尖微微颤抖，“我知道你要找他报仇，也知道你想阻止这场浩劫。凌九霄，我们的目标此刻是一致的。”
凌九霄看着那卷纸，又看了看冷月心。她的白衣在竹林中像一朵孤悬的云，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可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却比陨铁重剑还要锐利。他想起黑煞门主的凶残，想起 “煞血祭天” 的可怕，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布防图。
纸卷上的墨迹还带着些微，显然是刚画好不久。图上用朱砂标注着黑煞门的暗哨位置和巡逻路线，甚至还有几处不起眼的密道入口，详尽得让人心惊 —— 这绝非外人能轻易弄到的情报。
“暂时联手可以。” 凌九霄将布防图收好，语气依旧平淡，“但我不会信你。”
冷月心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轻轻颔首：“我明白。” 她后退一步，软剑归鞘，“三日后卯时，西郊破庙见。我会带来阴风谷的最新消息。”
说完，她转身踏入竹林深处，白衣很快便被浓密的竹影吞没，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银铃声，像碎冰落在玉盘上，清泠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怅惘。
凌九霄站在原地，首到那铃声彻底消失，才低头看向掌心的布防图。朱砂的印记在晨光下泛着刺目的红，像极了凌家那夜的血色。他握紧纸卷，指腹触到冷月心留下的淡淡墨迹，忽然想起她小臂上的疤痕 —— 原来仇敌的亲人，也未必活得如表面那般光鲜。
风穿过竹林，带来远处城镇的鸡鸣。凌九霄将布防图收入怀中，重剑在身侧划出一道沉稳的弧线，转身朝着与冷月心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这场以仇恨为起点的合作，注定会布满猜忌与试探，但只要能阻止黑煞门主的阴谋，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踏进去。
竹叶再次簌簌作响，这一次，是真的风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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