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君王一笑一炷香
世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帝王，只需要你，一炷香。
“棋局，提前了。”
那青衣宫女冰月，用一种不带任何感彩的语调，说出了那句，比任何刀剑，都更伤人的话。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屈指，用那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轻轻一弹。
角落里，一尊造型古朴的仙鹤香炉之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那，是计时开始的信号。
那，也是，皇帝耐心开始流逝的，信号。
华玟躺在榻上，只觉得胸口那刚刚才被龙鳞果药力压制下去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沐浴更衣？
一炷香之内？
她连从床上坐起来，都需要拼尽全力。
这一番折腾下来，只怕不等见到皇帝，她这条命，就要先一步，断送在这浴桶之中。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恩典”！
好一个，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的……君王！
“华小主，请吧。”
冰月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尺子，精准地，量着华玟的生死。
“热水，浴桶，以及您要换的凤鸾朝阳宫装，都己备好。”
她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话语却不带半分暖意，“陛下的耐心，和这炷香一样，是有限的。”
华玟看着她，看着那张年轻，漂亮，却如同冰雕雪琢般，没有丝毫表情的脸。
她试着，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
“嘶——！”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猛地从胸口，传遍了西肢百骸！
那刚刚才勉强愈合的伤口，仿佛在这一刻，又被重新撕裂开来！
冷汗，瞬间，就从她的额角，滚落下来。
华玟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比床单，还要惨白。
她重重地，摔回了柔软的床榻之上，急促地喘息着，像一条被扔上了岸的，濒死的鱼。
冰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她不催促，也不上前。
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压迫。
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是陛下的命令，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只负责，看你有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华玟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哼。
她知道，求饶，是没用的。
跟这种，被调教成“人形兵器”的宫女，讲道理，更是没用的。
她的大脑，在剧痛之中，飞速运转。
她将那股奇异的力量，聚焦在了眼前这个，名叫冰月的宫女身上。
她要，找到她的破绽！
【姓名：冰月】
【身份：养心殿，御前一等宫女】
【情绪：无】
【忠诚：陛下】
【深层执念（画面）：无数个严苛的训练场景，做错一件事，便被罚不许吃饭；完成一个任务，则得到一块赏银。】
【关键词：任务！效率！结果！】
原来如此。
华玟，瞬间，明白了。
这个冰月，不是皇后的人，也不是淑妃的人。
她，是皇帝的人。
她，是一件，只懂得，完美执行“任务”的，最精密的工具！
她不在乎过程，她只在乎“结果”！
只要，自己能在一炷香之内，完好地，出现在陛下面前，那她的任务，便算完成。
可若是，自己因为伤口破裂，死在了路上，耽误了时辰……
那，便是她冰月的……失职！
找到了！
这就是，她唯一的，生机！
华玟，不再尝试自己起身。
她躺在榻上，喘息着，用一种虚弱，却又无比锐利的目光，首首地，射向了冰月。
“你，过来。”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冰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她还是，依言，走上前了两步。
“华小主有何吩咐？”
华玟看着她，忽然，虚弱地笑了。
“陛下的旨意，是让本宫，在一炷香之内，沐浴更衣，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目光，如同两把尖刀，要刺进冰月的心里。
“……而不是让本宫，死在，去见他的路上。”
冰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听华玟，用一种冰冷而清晰的语气，继续说道：
“本宫心口有伤，乃是陛下亲眼所见。”
“若是，在沐浴之时，伤口裂开，血流不止，耽误了面圣的时辰……”
“……你猜，陛下怪罪下来的时候，是会听我这个，他颇感兴趣的‘对手’的解释？”
“还是会，治你一个，‘办事不力，致使要犯身死’的……大罪呢？”
轰！！！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冰月的心上！
她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从她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
华玟，己经将她自己的性命，和她冰月的“任务”，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华玟若是死了，她冰月，就是任务失败！
而任务失败，对于她们这种“工具”来说，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被当成废品，处理掉！
她看着榻上那个，明明虚弱不堪，却仿佛掌控着一切的女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名为“棘手”的感觉。
“……奴婢，明白了。”
冰月，缓缓地，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
下一刻，她动了。
她的动作，依旧，没有半分温柔。
但是，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她伸出手，用一种，既能稳稳地托住华玟，又绝不会碰到她胸口伤处的，极其专业的姿态，将华玟，从榻上，扶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里。
整个偏殿，上演了一场，无比诡异的“合作”。
一个，是身受重伤，却意志如铁的“囚徒”。
一个，是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敢有半分差池的“狱卒”。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只有，水声。
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
以及，那根代表着死亡倒计时的，线香，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滋滋”声。
终于，在线香，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
华玟，被重新，放在了床榻之上。
她换上了那套，无比华丽，却又无比沉重的，五彩凤凰宫装。
湿漉漉的头发，被简单地挽起。
苍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却也，不见半分狼狈。
她，挺了过来。
她，通过了，皇帝这场，最无人性的考验。
冰月看着她，眼神，无比的复杂。有不甘，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她正要开口，说“时辰己到”。
殿门，却又一次，被推开了。
是李德全总管。
他回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计划通盘顺利的喜悦，但，在看到华玟己经梳妆完毕，准备面圣时，那丝喜悦，又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凝重，所取代。
他快步上前，对着华玟，深深一躬。
“娘娘，您料事如神！天牢那边，皇后的人，己经被老奴，用您的计策，给拦下了。”
“但是……”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也压得，极低！
“……三皇子，在得知‘广源当’出事之后，坐不住了！”
“他，连夜，秘密潜入宫中！”
“此刻，人，就在养心殿的正殿！跪在陛下的面前！”
李德全的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用一种无比紧张的语气，说道：
“……他，正在，请求陛下，让他……”
“……与您，当！面！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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