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刀锋失控君王怒，巧言令色定君心
当你拥有一把刀时，你不仅要为它的锋利负责，更要为它的每一次失控的挥舞负责。
“……可惜，他不怎么听话啊。”
皇帝那一句，带着三分玩味，三分讥讽，却又有着西分冰冷杀意的话，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偏殿之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冰月，那张刚刚才因为臣服而有了一丝人情味的脸上，瞬间，又恢复了比之前更甚的冰冷。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因为，她从皇帝的身上，嗅到了最危险的杀气。
而被两个内廷禁卫，死死压跪在地上的张莽，更是浑身剧烈一颤！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早己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和委屈！
“陛下！”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陛下，冤枉啊！臣对您，对华妃娘娘，绝无二心啊！臣没有……”
“砰！”
他那充满了悲愤的辩解，还没说完。
他身旁的一名禁卫，便毫不留情地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张莽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破麻袋一般向前扑倒，被另外一名禁卫，用脚死死地踩住了后颈，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充满了皇权之下不容辩驳的暴力。
皇帝甚至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了榻上那个脸色己经难看到了极点的女人身上。
他在等。
等她，给他一个解释。
等她，亲手处置她这把不听话的“刀”。
华玟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皇帝这是在敲打她。
是在用张莽的“罪”来警告她，不要以为，有了一点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在用张莽的“命”来试探她，究竟是一个懂得取舍的“棋手”，还是一个会被感情所拖累的“妇人”。
这一刻，她若开口求情，那便是与“御下不严”的罪名捆绑在了一起。
她若沉默不语，那便是冷血无情，会让天下所有想投靠她的人，都为之心寒。
这，又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她的盟友的鲜血和性命，所铸就的绝望的死局！
“他去广源当，演一出好戏。他演得不错。” 皇帝的声音，悠悠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从三皇子的人手中，拿到那笔‘封口费’之后，私自藏起一半。”
“他在回宫的路上，鬼鬼祟祟地试图去联系他在京郊大营的那些个旧部。”
皇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捅在张莽的身上。
也同样捅在了华玟的心上。
她知道，皇帝没有冤枉张莽。
她那股奇异的力量，让她瞬间便洞悉了张莽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他的确是藏了钱。
可那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想留给家中那年迈的老母。
他也的确是联系了旧部。
可那不是为了谋反。而是他怕了。
他怕自己会成为神仙打架中那第一个被碾死的小鬼。他想为自己找一条后路。
他有私心。
但他，罪不至死。
更重要的是，他是她华玟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她绝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华玟缓缓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冰月立刻上前，将一个软枕，垫在了她的身后。
华玟，对着龙椅的方向，无比艰难地欠了欠身。
“陛下，息怒。”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刀用得久了，偶尔有了些自己的脾性，沾染了些人世间的烟火气，也是有的。”
她竟然先一步将张莽的“罪”，给轻描淡写地定义成了“脾性”和“烟火气”。
“是臣妾御下不严，识人不明。请陛下责罚。”
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招以退为进，让皇帝那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
“哦？” 他看着她，“这么说，他做的这些你都知道？”
“不。” 华玟，摇了摇头。
随即，她又点了点头。
在皇帝的眉头即将皱起的那一刻，她终于抛出了她那，足以逆转乾坤的说辞！
“臣妾，事先并不知道。”
“但臣妾，在决定用他做臣妾的刀时，就己经料到了。”
“料到了？”
“对。” 华玟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人性的智慧光芒，
“陛下，张莽虽勇，却不过一介草莽武夫。他有他的忠，自然也有他的怕。”
“臣妾让他孤身一人，去执行那等于是与虎谋皮，九死一生的凶险计划。
他心中，岂能不为自己的家人留一条后路？”
“他私藏金银，不是为了中饱私囊。而是臣妾在让他去之前，就曾暗示过他。
告诉他，此事若成，固然有泼天富贵。若败，他便是万劫不复！”
“那笔钱，是他在为自己准备棺材本！是在为他那尚在乡下的老母，准备……养老钱！”
“是臣妾默许他，了却了这桩尘缘，好让他能心无牵挂地为陛下，为臣妾去死啊！”
这番话说得是，合情合理，感人肺肺！
硬生生地将张莽那“贪婪”的罪名，给洗刷成了一种“被逼无奈”的悲壮！
就连那两个押着张莽的内廷禁卫，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动容。
而地上的张莽，更是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将他所有卑劣私心都美化成了“忠勇”的女人，眼中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泪水！
华玟，没有停。
她要乘胜追击！
“至于，他联络旧部，那就更不是他的罪了！”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那是臣妾，亲口命令他去的！”
“臣妾，早就料到，以三皇子和淑妃那雁过拔毛，斩草除根的狠毒性子，在发现自己的阴谋己经败露之后，
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在宫外截杀张莽这个唯一的‘证人’！”
“他那些所谓的‘旧部’，根本就不是用来谋反的！”
“他们是臣妾为张莽，为陛下您这条，最重要的线索，所安排的……后手！
是疑兵！是用来在关键时刻迷惑敌人，混淆视听，保住他这条性命，好让他能活着回来向您复命的啊！”
“陛下！”
华玟说到最后，眼中也带上了一丝晶莹的泪光。
“张莽他，有勇，有谋，更有情义！”
“他不是一把，不听话的刀！”
“他是臣妾能为您，找到的最忠诚，也最锋利的……绝世好刀啊！”
轰！！！！！！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
张莽那，本是“贪婪”和“不忠”的罪行，在华玟这一番，偷天换日的辩解之下，
竟然变成了一场，由她华玟亲手导演的，充满了“智慧”、“谋略”与“人性”的……苦肉计！
这一刻，她不仅保住了张莽。
更是将她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爱护下属，算无遗策，有情有义的，完美主子！
皇帝看着她，看着那个在病榻之上，谈笑之间，便能颠倒黑白，逆转生死的女人。
他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缓缓地绽放出了一抹充满了无尽欣赏的……笑容。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亲自走下高台。
他走到张莽的面前，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黄金匕首。
在张莽那惊恐万状的眼神中，他手起刀落！
“唰！”
捆绑着张莽双手的绳索，应声而断。
“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笑意。
“一个，有如此主子的忠犬。”
“朕又怎会，舍得罚你？”
张莽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
而皇帝却己经转过身，重新看向了榻上的华玟。
他，输了。
在这场关于“刀”的博弈中，他输得心服口服。
“你的刀，很利。”
“你的手，也很快。”
“朕，很满意。”
他看着她，用一种仿佛在宣布游戏进入下一阶段的玩味语气，说道：
“既然如此，朕就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明日的棋局，取消了。”
“朕给你三天时间。”
“用你这把刚刚才‘磨’好的刀，和你那个刚刚才‘请’出冷宫的旧仆……”
他的眼中，闪烁着最极致的掌控欲。
“……给朕，把那份己经被三皇子亲手烧成灰的‘证据’……”
“……重新给朕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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