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烈士死节非尽忠，一腔碧血为谁鸣
人，只有在死的时候，说的话才最不可能作假。
但有时候，死本身就是一句最大的谎言。
“……血，溅了，满地！”
李德全总管那充满了惊骇和绝望的禀报，像一柄无情而冰冷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养心殿这刚刚才有一丝暖意的空气之中。
静姑姑。
那个华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皇后手中抢下来的最重要的“活口”，死了。
而且还是用一种最“壮烈”、最“决绝”、最能博取同情，也最能将所有罪责都一个人揽在身上的方式——当众认罪，随即血溅宫殿，以死明志！
好！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静姑姑！
好一个杀伐果决的中宫皇后！
“娘娘！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德全是真的急了，他那张一向沉稳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挫败”的情绪！
“静姑姑她就这么一死，还死得如此‘大义凛然’！
这不等于用她自己的命，向全天下人证明了她的‘清白’，也证明了皇后的‘无辜’吗？！”
“她用她的性命保全了皇后，也彻底撇清了三皇子的干系！”
“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那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线索……”
“就这么……就这么断了啊！”
他身后的素心和冰月，脸上也是一片死灰。
完了。
她们的主子华玟今夜所做的一切努力，所冒的所有风险，都因为静姑姑这奋力一撞而化为了泡影！
对手用一种最惨烈也最有效的方式，将她们逼入了真正的绝境！
整个偏殿都陷入了一种名为“失败”的死寂之中。
然而，处于这片死寂中心的华玟却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上没有半分计划落空的沮丧，也没有半分面对绝境的恐慌。
她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轻声开口。
“李总管。”
“……老奴在。”
“她撞的是坤宁宫正殿的哪一根柱子？”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问得莫名其妙。
李德全愣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是……是正殿门口左手边那根雕着‘五彩金凤’的盘龙柱。”
“盘龙金凤柱……”
华玟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随即她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足以让死人都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冰冷和诡异。
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所有的阴霾都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穿了所有迷雾、首抵问题核心的绝对自信！
“她不是在认罪。”
“什么？！”
李德全彻底懵了。
只听华玟用一种仿佛在怜悯世人愚钝的神祇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她是在用她的死，向我，向陛下……”
“……传一封永远都不会被人伪造的绝密血书。”
“传信？！”
李德全的脑子里己经是一片浆糊，“她就说了‘奴婢知罪’西个字就死了！她传什么信？！”
华玟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总管，你我，都小看她了。”
“也小看了皇后的狠。”
“我问你，以静姑姑那般心高气傲，做事向来只求‘体面’二字的性子，她若是真的心甘情愿为了皇后去牺牲自己……”
“她会选择在天牢里用一根白绫或者一杯毒酒安安静静地、干干净净地自我了断？”
“还是会选择像现在这样，当着坤宁宫所有宫人以及您这位陛下的‘影子’的面，用一种最惨烈、最不‘体面’的方式，血溅宫殿，死无全尸？”
李德全愣住了。
是啊……这不符合静姑姑的性子！
华玟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她用一种无比笃定又无比冰冷的语调，揭开了那血淋淋的真相！
“她，是在演戏！”
“演给所有想看她死的人看！”
“更是演给那个逼她去死的人看！”
“她那句‘奴婢知罪’，说的根本就不是刺杀我这件事！”
华玟的声音陡然转厉！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告诉陛下！”
“她‘知道’了皇后真正要她去做的那个‘罪’！”
“那个由她静姑姑亲自动手去毒杀中宫，然后再完美地嫁祸给三皇子殿下的那个一石二鸟的弥天大罪！”
轰！！！！！！！！！！
李德全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仿佛都被人给掀开了！
他浑身冰冷！
他看着榻上那个明明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说出的话却仿佛能让风云变色的女人！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
原来静姑姑的死还能这么解释？！
原来那句“奴婢知罪”还能是这个意思？！
原来这场看似是皇后大获全胜的戏码，竟然还能被如此惊世骇俗地彻底翻盘？！
“她，是被灭口的！”
华玟一字一顿，如同最公正的法官在为这桩血案定性！
“她更是用她自己的命，用她那溅满了盘龙柱的血……”
“……向我，向陛下，递上她最后的……”
“……投名状啊！”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李德全、素心、冰月、小林子……
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倒吸了一口足以让肺腑都冻结的凉气！
他们看着华玟，如同在看一个真正的妖魔！
一个能将死人都从坟墓里拉出来为她作证的恐怖妖魔！
“那……那……娘娘……”
李德全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震撼，己经完全变了调。
“……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做？”
华玟看着他。
眼中所有的悲悯和算计都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最纯粹、最冰冷、足以席卷一切的……战意！
“李总管。”
“老奴在！”
“立刻去一趟宗人府。”
“就说本宫感念静姑姑一片‘忠心’，不忍看她曝尸宫中，要亲自去为她收敛尸骨。”
“顺便……”
华玟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最残忍也最嗜血的笑容。
“……替陛下，也替我这个‘受害者’，去问一问我们那位正在闭门思过的三皇子殿下……”
“……他昨日派人送去坤宁宫的那碗逼得静姑姑不得不‘畏罪自尽’的毒药……”
“……究竟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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