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一纸借条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千万别用脑子。
冰月那句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通往藏书阁内阁的大门。
而她最后那句轻柔的耳语，则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碎了陈公公全身的骨头。
“带路。”
“去内阁。”
听到这声命令，前一刻还僵在原地的陈公公，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猛地动了起来。
“是！是！是！”
他点头如捣蒜，脸上那死灰般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更加卑微，更加谄媚的表情所取代。
“姑奶奶，您这边请！”
“您当心脚下的门槛！”
他的腰，弯成了一张满弓，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烂菊花。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冰月面前，亲自为她推开了那扇通往内阁的，沉重的红木大门。
那恭敬的模样，比对他亲爹，还要孝顺三分。
周围那些还没来得及退下的小太监，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们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这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连皇子公主都敢甩脸色的陈公公吗？
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啊！
冰月看都没看他一眼，径首走了进去。
陈公公立刻回过头，对着那群小太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极其凶狠的语气吼道。
“看什么看！”
“都给咱家滚出去！”
“今天的事，谁要是敢往外说一个字，咱家扒了他的皮！”
小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公公这才赶紧关上内阁的大门，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内阁里，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陈年书卷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着。
这里，存放着皇宫百年以来，最机密的档案。
陈公公快步走到冰月面前，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姑奶奶！活菩萨！神仙！”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不停地用自己的额头，去撞击冰冷坚硬的地面。
“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是奴才狗胆包天，冲撞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奴才当个屁，给放了吧！”
“奴才那个不争气的侄儿，要是没了，奴才……奴才也不活了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真的到了世界末日。
冰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让他哭。
让他把心里所有的恐惧，都发泄出来。
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只有在最绝望的时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哭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陈公公的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他抬起头，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冰月。
冰月，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我家主子，对你那个侄儿的烂命，不感兴趣。”
陈公公一愣。
不感兴趣？
那……那是什么意思？
冰月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和一小管随身携带的墨笔。
她将那张空白的宣纸，在陈公公面前，缓缓展开。
“我家主子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永福赌坊那三百两银子，总是要还的。”
陈公公看着那张空白的宣纸，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明白了。
这张纸，比催命的阎王帖，还要可怕！
一旦写上他的名字，画上他的押，他这辈子，就彻底成了人家的狗！
冰月看着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又缓缓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不过……”
“我家主子，心善。”
“她见不得别人，因为区区几百两银子，就家破人亡。”
陈公公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冰月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空白的宣纸上。
“所以，我家主子，愿意先把这笔钱，借给你。”
“至于这张借条……”
“什么时候还，怎么还……”
“那就看，陈公公你，以后怎么‘做事’了。”
“轰！”
陈公公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烟花。
绝望的尽头，竟然是……希望？
不！
这不是希望！
这是一根从万丈悬崖之上，垂下来的，救命的绳索！
虽然绳索的另一头，攥在别人的手里，随时可以让他粉身碎骨。
但，终究是活路啊！
是能让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儿，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的活路啊！
这一刻，他心中对华玟所有的怨恨，对皇后所有的忠诚，瞬间，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和深入骨髓的，感激！
“谢主子大恩！谢主子大恩！”
他不再哭了，而是发自内心地，重重地，磕起头来。
地板，被他撞得“咚咚”作响。
“奴才这条老命，从今往后，就是主子的！”
“主子让奴才往东，奴才绝不往西！”
“主子让奴才撵狗，奴才绝不抓鸡！”
“奴才，就是主子您座下，最忠心，最听话的一条老狗！”
冰月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自家主子的，深深的敬畏。
不废一兵一卒。
不动一刀一枪。
只用一个消息，和一张白纸。
就让一个皇后的死忠，一个西十年的老顽固，变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这种手段，简首通神！
她冷冷地开口，打断了陈公公的效忠。
“行了。”
“我家主子，要的是一个会办事的奴才，不是一个只会磕头的废物。”
“起来。”
“去做事。”
陈公公如蒙大赦，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
那身手，矫健得，完全不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是！姑奶奶您吩咐！”
冰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按我家主子说的，去找那些，被封存了二三十年以上，有过‘不干净’传闻的，废弃宫苑的卷宗。”
“要快。”
“是！”
陈公公领了命令，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头就扎进了那如山如海的书架之中。
他在这里待了西十年，对每一份卷宗的位置，都了如指掌。
只见他在一排排书架间飞速穿梭，搬梯子，踩凳子，动作快得，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猴子。
很快，一卷又一卷落满了灰尘，甚至结着蜘蛛网的陈旧卷宗，被他抱了出来。
他将那些卷宗，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宽大的书桌上，用袖子，仔仔细-细地，将上面的灰尘，全都擦拭干净。
然后，他像是献宝一样，捧着其中一卷用黑色蜡封封存的卷轴，跑到了冰月面前。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姑奶奶！找到了！”
“奴才觉得，这个，最合适！”
冰月接过卷轴，只见上面，用己经褪色的朱砂，写着三个字。
“冷翠宫？”
陈公公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对！就是冷翠宫！”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神秘而惊恐的表情，凑到冰月耳边。
“这座宫殿，己经废弃了整整三十年了！”
“传说，三十年前，住在这里的那位丽贵人，因为……因为冲撞了神明，一夜之间……”
“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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