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桂月帖
药庐后的老桂树飘起第一缕甜香时，小葵正踮着脚够枝桠上的金桂。她穿着紫霞新缝的月白襦裙，发间别着玄霄用桂花瓣雕的小月亮——这是她这个秋天最宝贝的物件，总爱捧在鼻尖闻，说比糖霜还甜。
"小祖宗，当心摔着！"
紫霞端着青瓷盘从廊下跑来，盘里盛着刚蒸好的桂花糕。她伸手去扶小葵，却被景天拦住——那孩子正扒着树枝晃悠，发间的桂月雕正泛着淡金色微光，和她的冰花胎记交相辉映。"咱小葵可是带着冰魄的小神仙，"景天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摔不着。"
玄霄的虚影从树冠里飘下来，手里捧着串桂子："归墟的凤凰木结果了，今年落了三颗桂核在人间。"他的独眼中映着满树金黄，"三百年前，龙葵在锁妖塔前种的那棵桂树，根须早顺着归墟裂缝扎到了这里。"
"所以咱们药庐的桂花香，是龙葵的味道？"
小葵歪头问。她摘了朵桂花别在紫霞鬓角，老人笑得眼尾堆起褶子："小机灵鬼，阿娘的桂花香，是灶房熬的糖霜味，是给你缝新衣的棉线味，是..."她摸了摸肚子，"是你弟弟在踢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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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影藏魂
八月十五的月亮刚爬上屋檐，药庐的桂香突然浓得化不开。
小葵趴在石桌上啃桂花糕，突然指着院外尖叫："阿爹！那棵老槐树下有团灰雾！"景天抄起木剑要冲出去，却被玄霄拦住："别急，是归墟的'寻香魂'。"他的虚影凝实些，"混沌之气最会附在有生气的东西上，这桂香太浓，引了些迷路的魂。"
话音未落，灰雾己裹着个穿靛青布衫的老妇飘到院中。她头发散乱，手里攥着半块月饼，声音发颤："我找...找我家柱子...他说要给我买桂花糕，可...可他掉进河里了..."小葵刚要起身，紫霞按住她的手："阿爹去看看，你乖乖吃糕。"
景天跟着灰雾走到河边，月光下，水面浮着具湿漉漉的男尸。他刚要拔剑，玄霄的虚影突然笼罩住尸体："别碰！这是被混沌卷走的生魂，魂魄散在桂香里了。"他转头看向药庐，"小葵的冰魄能凝魂，让她来。"
小葵攥着桂月雕跑过来，发间的花瓣突然亮得刺眼。她蹲在河边，冰花灵体裹着桂香涌进河面——原本浑浊的水突然清了，浮出个年轻男子的脸。他的魂魄像团雾气，正被桂花瓣一片片粘起来。
"柱子哥！"
小葵轻声喊。男子的魂魄突然震颤，雾气里浮现出画面：他和老妇在河边洗衣，他为了捡她掉进水里的木盆，被急流卷走了。老妇跪在岸边哭，他的魂魄却飘向了归墟方向——那里的黑雾正张着嘴，要把他彻底吞掉。
"阿娘别怕！"
小葵举起桂月雕，冰花从她指尖涌出来，裹住男子的魂魄。桂香混着冰魄的凉，像双温暖的手，把散成星子的魂魄一点点拢成团。玄霄的虚影飘过来，指尖拂过男子眉心："我帮你记着，你叫李柱，今年三十岁，最爱吃你娘做的桂花糕。"
"记...记着了。"
男子的魂魄突然清晰，他朝老妇伸出手，"阿娘，我在这儿...别哭。"老妇颤抖着摸向他，却穿过了他的手。小葵急得要掉眼泪，玄霄却笑了："生魂要入轮回，得等桂核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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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归墟
中秋夜，药庐的石桌摆了整整十八盘桂花糕。
小葵坐在紫霞膝头，看村民们围着篝火跳舞。李柱的娘捧着块桂花糕，轻轻放在河岸边："柱子，吃口娘做的糕，安心走吧。"男子的魂魄飘过来，接过糕饼，朝她笑了——这次，老妇终于摸到了他的手。
玄霄的虚影坐在桂树梢头，手里捧着三颗金黄的桂核："归墟的凤凰木要结果了，这三颗桂核，是龙葵当年留的。"他看向小葵，"三百年前，她把桂核埋在人间，说'等桂香漫过每一户人家，混沌就不敢来了'。"
"那现在呢？"
景天递来碗桂花酿，酒里浮着半朵桂花。玄霄接过酒碗，独眼中映着月亮："现在啊...混沌怕的不是桂香，是守着桂香的人。"他顿了顿，"龙葵用冰魄种桂，阿九用冰花引蝶，小葵用烟火暖魂——你们把守护，活成了日子。"
"阿爹，阿娘！"
小葵突然拽他们的衣袖，指着归墟方向。那里的天空泛着淡金色，凤凰木的花瓣正随风飘落，混着药庐的桂香，在月光下织成条星河。玄霄的虚影飘过去，接住片花瓣："这是'轮回笺'，每片都记着一个被守护的魂。"
"那...有我们的吗？"
紫霞问。玄霄把花瓣递给她，上面果然刻着"景天""紫霞""小葵"，还有未出生的景星、景棠。他又摘了片新的，写下"李柱""阿桃娘"，轻轻放进河里——花瓣打着旋儿，融进了桂香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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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桂香
次日清晨，药庐的桂树下多了堆晒干的桂花。
小葵蹲在石凳上，帮紫霞挑杂质。她的发间还沾着昨晚的桂花瓣，冰花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暖金。景天在院角搭了个竹架，要把桂花晒成干，等冬天煮酒酿圆子。玄霄的虚影坐在桂树上，哼着首没词的曲子——那是龙葵生前最爱的调子。
"阿爹，你看！"
小葵突然指着远处。村东头的李婶正把桂花糕分给邻居，阿桃娘抱着阿桃站在门口笑，李柱的娘捧着空碗，往河里又添了块糕。风掠过桂树，落英缤纷，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染成了金色。
"这就是...轮回笺？"
紫霞问。玄霄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她身边："不，这是'烟火帖'。"他望着小葵红扑扑的脸蛋，"龙葵说过，最厉害的封印不是锁妖塔，是人间烟火的温度。你们把桂香熬成糖，把冰魄揉进糕，把守护变成每天的热汤热饭..."他伸手揉乱小葵的头发，"这就是最结实的封印。"
"那...等景星和景棠长大了呢？"
景天靠在桂树上，望着妻子和女儿。小葵正把最后一把桂花收进陶罐，阳光透过她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他突然笑了："他们会像我们一样，蹲在桂树下捡花，给受惊的魂递桂花糕，把日子过成最甜的诗。"
归墟的桂香裹着药庐的烟火，漫过每一户人家。那是龙葵的冰魄在笑，是阿九的冰花在开，是小葵的烟火果在落——
所谓六界，不过是人间烟火的倒影；所谓永恒，不过是你我并肩，看尽每一个平凡的秋桂春樱，看尽每一户人家的灯火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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