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城市吞噬。
办公室里，只剩下陈默工位上的一盏孤灯，和他那张被屏幕幽光映照得铁青的脸。
“沈棠，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我会让你后悔把我调过来。”
低沉的咒骂声在空旷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阴森。
陈默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眼中燃烧的不是工作的热情，而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
前世，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随意拿捏别人命运的人。
什么时候轮到他被一个女人，一个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用这种手段折辱？
三天？
三天整理完这些比垃圾场还要混乱的数据，还要出分析报告？
这根本不是在分配工作，这是在昭告天下，她沈棠要当众扒掉他陈默的皮！
他尝试着像从前一样，用最省力的方式敷衍了事。
可当他试图复制粘贴一些旧报告的图表时，实习生赵琳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仿佛就在他背后盯着他。
“这个图表……和去年的报告一模一样……”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最后的体面。
他不能再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尤其是在沈棠的眼皮子底下。
那个女人，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准备好了无数个后手等着他。
如果他交上去一份漏洞百出的报告，等待他的将是更彻底的羞辱。
不行，绝不能让她得逞！
陈默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他不是没有脑子，相反，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人脉。
这些年踩着无数人往上爬，他积累的关系网，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他抓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找到了一个备注为“老刘”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油滑的声音传来：“哟，陈大主管，怎么有空想起我这个老朋友了？不是说跳槽到新能源巨头‘启明’享福去了吗？”
陈默压下心头的屈辱感，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老刘，别拿我开涮了。救急，十万火急！”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眼下的困境和盘托出，重点描述了那些数据的混乱程度——口径不一、单位混乱、时间线断裂，甚至混杂着大量明显是伪造的垃圾数据。
电话那头的老刘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兄弟，你这是得罪人了啊。这种数据，行话叫‘数据坟场’，故意给你挖的坑。清理这玩意儿，没一个星期，神仙都搞不定，她让你三天完成？”
“所以才找你。”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密谋，“你不是号称‘数据魔术师’吗？帮我写个脚本，或者给个分析模型，能快速把这堆垃圾理出个大概的框架就行。不用多精确，只要报告看起来像模像样，能唬住外行，让我把这关过了就行！”
他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看起来像真相”的武器。
老刘沉吟道：“这活儿可不好干……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有一种‘模糊聚类分析模型’，专门对付这种脏数据。它能绕过细节的错误，首接从宏观上抓取趋势。做出来的图表和结论，外行一看，绝对高大上。但是……这里面的逻辑陷阱，要是遇到真懂行的，一戳就破。”
“她沈棠不过是个搞行政出身的，懂个屁的数据分析！”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拿着报告，在会议上让沈棠哑口无言的场景，“就用这个！老刘，价钱好说，今晚就得搞定！”
“行，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半小时后，模型框架发你邮箱。”
挂掉电话，陈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一种掌控回局面的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沈棠，你以为用你的专业壁垒就能困住我？
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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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默如同打了鸡血。
在老刘的远程“指导”下，他套用那个“模糊聚类分析模型”，将那堆数据坟场硬生生“提炼”出了一份看似逻辑严密、图文并茂的分析报告。
当最后一张图表生成时，窗外的天际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陈默看着自己一夜的“心血”，脸上露出了疲惫而狰狞的笑容。
这份报告，就是他射向沈棠的第一支箭。
他不但要完成任务，还要完成得“漂亮”，让她知道，他陈默，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的顶层公寓里。
沈棠刚刚结束晨练，身上还带着一丝薄汗。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眼神清冷而锐利。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孙浩发来的消息：“沈总，陈默在公司待了一整夜，没有离开。”
沈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整夜？
她太了解陈默了。
这个男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绝不可能为了工作真正拼命。
他通宵不走，只可能是在想方设法地走捷径，找外援。
而这，恰恰在她的预料之中。
那份“数据坟场”，是她亲手为陈默准备的。
里面不仅有明面上的混乱，更在最深处，埋下了一颗精心设计的“逻辑炸弹”。
那是一个关于三线城市用户增长率的异常数据拐点，任何常规的、尤其是企图绕过细节的宏观分析模型，都会被这个拐点误导，从而得出一个极其亮眼、却与事实完全相悖的结论。
一个看起来无比正确，却能将整个项目引向深渊的“完美”结论。
她要的，从来不是让陈默完不成任务，然后灰溜溜地滚蛋。
那太便宜他了。
她要的，是让他自以为找到了救命稻草，自信满满地站到所有人面前，亲手引爆那颗她埋下的炸弹，将他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再无翻身可能。
她拿起手机，给孙浩回了一条信息：“晨会照常。让大家都打起精神，今天有好戏看。”
放下手机，沈棠端起一杯温水，目光投向启明公司的方向。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为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
办公室内，一夜未眠的陈默用冷水狠狠泼了把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他换上了备在公司的另一套西装，虽然依旧有些褶皱，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挑衅和孤注一掷的锋芒。
他将打印好的报告整齐地码放在文件夹里，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检查着自己的弹药。
同事们陆续到岗，看到他工位上的灯还亮着，眼中都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有惊讶，有不屑，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期待。
赵琳端着杯子路过，小声地问了一句：“陈默哥，你……昨晚没回去啊？”
陈默抬起头，冲她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微笑：“嗯，总算把沈总交代的任务搞定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上午九点整，孙浩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项目组门口，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陈默，声音平稳地宣布：“陈默，准备一下。沈总让你现在去会议室，晨会要开始了。”
来了。
陈默深吸一口气，夹着那份凝聚了他所有希望和怨毒的报告，站起身。
他能感觉到，整个办公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次，他不会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失败者。
他要让沈棠，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睁大眼睛看清楚！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迈开脚步，朝着那间将决定他命运的会议室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命运的鼓点上，沉重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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