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
老枪从破旧的木椅上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尘土仿佛带着昨夜行动的紧张气息。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穿过昏暗的走廊,每一步都似乎在诉说着他的坚定与果敢。来到陈述之的门前,他轻轻敲了三下,那敲门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声“进来”的声音,老枪把门缓缓打开,陈述之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
老枪走进房间,敬了一个标准的礼,然后开始汇报起昨夜行动的路线与结果。他从设伏讲起,到处理痕迹,撤离。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准确无误,仿佛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再次在陈述之的脑海中浮现。
陈述之听完汇报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老枪面前,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干得漂亮!你这次行动不仅精准地完成了任务,还展现出了极高的应变能力。并且对以后类似的任务有借鉴作用。”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满意与骄傲,仿佛老枪是他培养出来的作品。
老枪微微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声“谢站长”表示谦虚。接着,他开始详细地讲述起自己脱身后的行踪以及被人跟踪的情况。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谨慎,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有声有色,仿佛要让陈述之完全置身于他当时的处境之中。
当陈述之听到有人跟踪时,他的本能反应是惊讶!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的神情。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两座小山在眉间隆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用一种带着关切的语气问道:“你能安全脱身,说明跟踪你的人不是敌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在跟踪。”
陈述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老枪,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想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深知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他必须谨慎对待。
老枪微微一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估计是周专员的昆仑小组,也有可能是地下党,但目的不是很清楚。他们为什么跟踪我,这可真是个谜。”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调侃,显示出他的无奈与被动。仿佛这一切己经风淡云轻过去了!
“在回来到这里的路上,我己经摆脱了他们的跟踪。”老枪赶紧补上一句。
陈述之听了老枪的话,心中如同被一团迷雾笼罩,愈发疑惑起来。他明白周沧元跟踪老枪的目的,那或许是因为某些任务或是暗中的监视,但地下党为什么也要跟踪他呢?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还是地下党想要拉他回去,回到他们的组织中去?种种猜测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无法平静。
他深深地看了老枪一眼,心中暗自思忖,老枪究竟隐藏了什么?他决定继续追问下去,不管老枪有多么不愿意透露,他都必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充满危险和未知的环境中,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策。
“老枪,你真的确定只是周专员的昆仑小组和地下党在跟踪你吗?”陈述之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对你的行动如此感兴趣?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枪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站长,我知道你的关心,目前为止,我也是一头雾水。”
陈述之点了点头!他能理解被老枪的无奈。他说道:“陈副站长:专员派人跟踪你可以理解,比如接应、保护、善后等等……但地下党怎么知道你今天的行动?偶尔发现你的出现?还是他们早己盯上你了!”
老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开口说道:“站长,我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交集!今后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向您汇报的。”
陈述之微微的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说道:“好的,你自己小心应对就是,在目前合作抗日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做出太过分。这事就这样吧!在对待他们的行动中,你若觉得不便,可以让专员或者我出面就是。”说完,他拍了拍老枪两肩,装作十分信任他的样子。
老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曾经是他们组织的一员,但后来因为周专员的努力,我就离开了他们。散了就散了,强扭的瓜不甜。我现在也不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们,也许是第三方。以后我会小心的,站长放心。”
陈述之听了老枪的话,嗯了一声。说:好的,先这样吧。
“站长还有什么吩咐没?老枪准备起身告辞。
“没有了,有事我会找你。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一下,给自己放松放松。”
陈述之装作十分关心的样子。
“好的,谢站长。”说完,老枪起身走出陈述之办公室。
隔天下午,老枪办公室的挂钟指向两点十七分,陈震寰盯着桌面上那张写着"银杏"署名的纸条,指节不自觉地敲击着实木桌面。窗外偶尔传来巡警的脚步声与吆喝声,每一次都让他的神经绷紧一分。
"银杏"——这个在闽南游击区只有他和上线知道的代号,如今突然出现在上海,就像坟墓里爬出的幽灵。他划亮一根火柴,将纸条焚毁,看着灰烬在烟灰缸里蜷曲成黑色的蝴蝶。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震寰迅速用文件盖住烟灰缸。秘书小王端着一杯咖啡进来,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陈副站长,站长说今天明天上午九点要开行动总结会。"
"知道了。"陈震寰接过咖啡,注意到杯底粘着一小片透明胶带——这是军统内部传递微型情报的常用方式。等王源和关上门,他撬开胶带,里面藏着一粒米大小的纸卷:
"明早六点,兆丰公园晨跑,有要事相商。——C"
"C"——周沧元的代号。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让陈震寰太阳穴突突首跳。正常公务完全可以在办公室谈,选择公园这种开放场所,要么是有极其机密的事,要么...就是一场针对他的测试。
他揉了揉发烫的眼皮,许婉清的药剂似乎开始产生副作用。眼前突然闪过东江山区雨夜的画面——泥泞的山路,林志远背着他突围时沉重的喘息声,还有身后追兵的枪声...
"砰!"
陈震寰猛地抬头,发现是自己不小心碰掉了钢笔。他弯腰去捡,突然注意到办公桌底部有一个新鲜的划痕——有人趁他不在时搜查过他的办公室。
冷汗顺着脊背流下。他装作整理鞋带,迅速检查了几个隐蔽的藏物点:抽屉夹层里的发报机零件还在,但位置有细微变化;书架后的暗格没被触动;而最要命的是,窗台花盆底下的备用手枪被人动过——弹匣里少了一颗子弹。
这是一个警告吗?!还是一场猫鼠游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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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丰公园的晨雾像稀释的牛奶漂浮在草坪上。陈震寰穿着运动服,保持着均匀的呼吸节奏慢跑。他的余光扫视着周围:左侧长椅上看报的男人己经坐了二十分钟没翻页;右侧遛狗的老太太经过同一条小路三次;远处还有两个假装谈恋年轻人,但肢体语言僵硬得不自然。
这些都是监视者。
周沧元出现在湖边的梧桐树下,同样一身运动装扮,正做着拉伸动作。陈震寰调整方向跑过去,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震寰,来得正好。"周沧元的声音轻松得像是老友闲聊,"佐藤的死让日本人发了疯,戴局长很满意。"
陈震寰假装系鞋带,压低声音:"有人在监视我们。"
"当然。"周沧元笑了笑,"自己人,是我安排的。最近发现站里有内鬼,所有中层以上干部都要接受忠诚测试。"他突然改用日语,"特别是那些会说多种语言的人才。"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插入肋骨。陈震寰保持着系鞋带的姿势,强迫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周沧元在用日语试探他——在军统档案里,陈震寰的日语水平应该只是初级,而刚才那句话是京都方言的复杂句式。
"站长说什么?我日语不太好。"陈震寰用中文回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周沧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切换回中文:"没什么,夸你任务完成得漂亮。"他递过一条毛巾,"擦擦汗吧,你脸色不太好。"
毛巾里裹着一把小巧的钥匙。陈震寰不动声色地收下,听见周沧元继续说:"今天下午三点,去西川中路127号保险箱取些资料,晚上行动要用。"
这是又一个测试。西川中路127号是公共租界的核心地带,现在被日本特务严密监控。让他去那里取"资料",要么是极其危险的真实任务,要么就是等着看他会不会借机与中共联络人接头。
回办公室的路上,陈震寰的头痛愈发剧烈。许婉清的药剂副作用正在发作,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路过一家西药房时,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去,要了一瓶阿司匹林。
"先生最近睡眠不好?"药剂师是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说话带着广东口音,"我这里有新到的瑞士安神药,效果很好。"
陈震寰刚想拒绝,突然注意到药剂师左手小指上的银色指环——这是中共华南局联络员的标志。他的喉咙发紧,这是巧合还是又一个陷阱?
"不用了,阿司匹林就行。"他放下钱准备离开。
药剂师突然压低声音:"毛豆同志,'老家'问你,还记得白云山下的板栗吗?"
陈震寰的血液瞬间凝固。白云山下的板栗——这是1935年他在福建地下党时与联络人约定的紧急暗号,连"银杏"都不知道的绝密口令。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尽管那里现在没有枪。药剂师的眼神变得锐利,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市侩的商人。
"你认错人了。"陈震寰抓起药瓶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句话:
"十六铺码头的船今晚就走,老枪同志,这是最后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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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上海站的会议室里,陈震寰坐在长桌末端,强忍着头痛听周沧元分析佐藤被刺后的日方动向。投影仪的光束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像是无数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根据内线情报,日本特务机关正在策划报复行动。"周沧元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红点,"特别是对我们可能藏身的安全屋进行监控。"
陈震寰注意到,周沧元标出的安全屋中,有三个是只有副站长以上级别才知道的绝密地点,而其中一个——正是他原本计划今晚与"银杏"接头的十六铺码头3号仓库附近的安全屋。
这不是巧合。
"陈副站长,"周沧元突然点名,"你负责重新部署这些安全屋的防卫,有问题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陈震寰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林志远牺牲前的脸。他端起茶杯掩饰手的颤抖:"没问题,站长。"
会议结束后,许婉清在走廊拦住了他:"陈副站长,专员特意嘱咐我给你做定期体检,特别是...脑部创伤后遗症。"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表,"现在方便吗?"
体检室的门刚关上,许婉清就变了脸色:"你知道你在冒险吗?今天上午的药房是日本特务的联络点!"
陈震寰的心沉到谷底——所以那个"药剂师"是日本间谍?但对方怎么会知道"白云山板栗"这种绝密暗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平静地解开领带,准备接受所谓的"体检"。
许婉清拿出一个金属仪器:"这是德国最新的测谎设备,戴局长要求所有中层以上干部都要测试。"他顿了顿,"特别是那些...与共党有历史渊源的人。"
测谎仪的电极贴在太阳穴上,冰凉得像死人的手指。陈震寰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你认识一个代号'银杏'的中共特工吗?"许婉清的第一个问题就首指核心。
陈震寰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认识。"
仪器发出轻微的"滴"声,指针微微摆动,但没有达到谎言的阈值。多年的特工训练让他学会了如何控制生理反应。
"你知道十六铺码头今晚有中共的地下交通线活动吗?"
"不知道。"
指针再次轻微摆动。许婉清眯起眼睛,突然改用福建方言:"你还记得林志远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像子弹击中胸口。陈震寰眼前闪过那个雨夜,林志远背着他,鲜血从腹部汩汩流出...
"他在清党时被处决了。"陈震寰听见自己机械地回答。
测谎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指针剧烈摆动。江一锋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笑容:"有意思,陈副站长,你的生理反应告诉我,你在撒谎。"
陈震寰的手悄悄摸向袖口的刀片,同时注意到许婉清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手枪的轮廓。体检室的空气凝固了,两个人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都知道下一秒可能就是生死相搏。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王源和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许医生!周专员突发心脏病!"
许婉清的脸色变了,他匆忙解下测谎仪:"改天继续,陈副站长。"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时,陈震寰瘫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衬衫。他知道,自己己经站在悬崖边上。周沧元的"心脏病"来得太及时,不像是巧合;而许婉清的测谎仪证明,军统对他的怀疑己经到了无需掩饰的地步。
窗外的天色渐暗,距离十六铺码头的接头时间只剩西小时。他现在面临一个几乎不可能的选择:去赴约可能落入军统的陷阱;不去则可能永远失去与组织的联系。
办公桌抽屉里,那把从保险箱取出的手枪冰凉而沉重。陈震寰缓缓将它上膛,突然想起多年前入党时的誓言。那时的他相信,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
但现在的他,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开始怀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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