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顶层总裁办公室的灯，亮到了后半夜。
窗外江城的霓虹都倦了，只剩几盏零星的灯火在寒夜里硬撑着。苏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划过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模型，最后一份并购案的可行性分析，就差临门一脚。咖啡杯早就见了底，空气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单调回响。
“咔哒。”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苏晚头也没抬，以为是助理：“文件放桌上就行。”
脚步声没停，沉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径首朝她这边过来。空气里飘进一股……食物的香气？不是外卖的油腻味儿，倒像是……某种蛋白质被高温逼出的焦香？
苏晚皱着眉抬眼。
傅承烨就站在她巨大的办公桌前。他没穿西装，就一身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衬得肩宽腿长，卸下了商场上的凌厉，却自带一股居家的压迫感。他手里端着一个……嗯……勉强能称之为盘子的东西？上面盖着个锃亮的不锈钢盖子。
“几点了？”傅承烨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眼下的淡青上。
“马上，最后一点……”苏晚的视线还黏在屏幕上。
“马上是多久？”傅承烨把那个盖着盖子的盘子“咚”一声，有点重地放在她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震得旁边的笔筒都晃了晃。“先把这个吃了。”
苏晚的注意力终于被强行拽了回来。她看看那个盘子，又看看傅承烨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执拗的脸，有点懵：“这……什么？”
傅承烨没说话，首接上手，掀开了盖子。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黄油和……一丝可疑焦糊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盘子里，躺着一块……牛排？姑且称之为牛排吧。形状有点不规则，边缘焦黑得十分有存在感，中间的颜色从深褐过渡到一种可疑的粉红。旁边歪歪扭扭地码着几朵煮过头、蔫头耷脑的西蓝花，还有两颗被煎得失去了所有水分、皱巴巴的小番茄。唯一的亮点大概是旁边那坨挤得还算圆润的土豆泥？
苏晚：“……”
她抬头，看向傅承烨。灯光下，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绷得有点紧，耳根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又强作镇定地落回她脸上，带着“你敢说不好吃试试”的无声威胁。
“你……做的？”苏晚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飘忽。傅承烨？傅大总裁？十指不沾阳春水、签个合同动辄几十亿的手……下厨？
傅承烨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拿起盘子旁边摆着的（崭新的）刀叉，塞进苏晚手里，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吃。凉了。”
苏晚看着盘子里这块饱经风霜的牛排，再看看傅承烨那副“你敢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架势，认命地切了一小块边缘相对“温和”的部位，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瞬间，一股复杂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盐粒没化开的地方齁咸，焦糊的地方发苦，中间没熟透的地方带着点韧性和……生肉的腥气？西蓝花软烂得毫无口感，土豆泥倒是细腻，但淡得能尝出淀粉的原味。
苏晚的表情管理差点当场失控。她艰难地咽下去，感觉喉咙都受到了考验。
“怎么样？”傅承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妙的期待和紧张。
苏晚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商场上的杀伐决断，倒像是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笨拙学生？她心尖儿莫名地软了一下，那点对黑暗料理的嫌弃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暖流冲散。
“嗯……”她斟酌着用词，努力让表情显得真诚，“有进步空间。不过……心意满分。”她说着，又切了一块，这次特意避开了焦黑区，蘸了点盘子底那点可怜的、可能是酱汁的棕色液体，塞进嘴里，用力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傅承烨看着她“享受”的样子，紧抿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弧度微小得几乎看不见。他拉开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手臂，看着她，一副“我看着你吃完”的监工架势。
苏晚顶着巨大的压力（味觉上的和心理上的），硬是把那块分量不小的、味道一言难尽的牛排和配菜……全塞进了肚子里。最后一口土豆泥咽下去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壮举。
“饱了？”傅承烨问。
“嗯，特别饱。”苏晚点头，语气真诚（胃在抗议）。
傅承烨这才满意了，起身，开始收拾那个空盘子。动作依旧带着点大少爷的笨拙和不耐烦，仿佛那盘子是什么难搞的合同。苏晚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忙碌（虽然只是把盘子摞起来），心底那点暖意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
第二天下午，苏氏集团楼下咖啡厅。
苏晚对面坐着个年轻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笑容温和，眼神锐利。是“启航资本”新上任的少东家，周明宇。两家公司有个合作项目在谈，对方亲自过来，姿态放得很低。
“……苏总年轻有为，短短时间就让苏氏焕然一新，实在令人佩服。”周明宇端起咖啡，姿态优雅，话里话外都是欣赏，“我们启航对这次合作非常有诚意，希望能在苏总的带领下，共同开拓南线市场。”
他说话时，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苏晚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
苏晚正专注于手里的合作条款草案，闻言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周总过奖了，是团队共同努力。”她拿起笔，在条款上划了一条线，“关于这个风险共担比例，我觉得……”
话没说完，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压迫感突然笼罩过来。
苏晚下意识抬头。
傅承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卡座旁边。他一身挺括的黑色大衣，肩头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平静地落在周明宇脸上。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像在评估一件物品。
周明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立刻站起身，伸出手：“傅总！没想到您也在，幸会幸会！”
傅承烨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地从周明宇脸上移开，落到他伸出的手上，停顿了零点五秒，才极其矜持地伸出手，跟他虚虚一握，一触即分。声音冷淡：“周总。”
打完招呼，傅承烨极其自然地拉开苏晚旁边的椅子坐下，位置离苏晚很近，手臂几乎要碰到她的。他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强烈的宣示意味。
“聊到哪了？”傅承烨侧头问苏晚，语气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场会谈的主角。
苏晚：“……” 她默默把那份条款草案往傅承烨面前推了推，指着他划的那条线，“在谈风险共担比例。”
傅承烨扫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重新投向有些局促的周明宇：“周总对这个比例有异议？”
“啊？没有没有！”周明宇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苏总提出的很合理！我们启航完全接受！”刚才那点欣赏和若有若无的试探，在傅承烨强大的气场压迫下，瞬间烟消云散。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只想赶紧结束谈话。
接下来的会谈，气氛变得异常“高效”。周明宇几乎成了点头机器，傅承烨问一句，他答一句，合作条款以光速敲定，签了意向书。周明宇几乎是逃也似地告辞离开，背影都透着股仓惶。
苏晚看着对面空了的座位，又看看旁边一脸“我什么都没干”的傅承烨，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地闷笑起来。
傅承烨挑眉看她：“笑什么？”
苏晚抬起头，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指着傅承烨：“傅总，您这‘醋精’的帽子，今天是摘不掉了！人家周总就是谈个生意，眼神礼貌性欣赏一下而己，您至于把人家吓得差点同手同脚走出去吗？”
傅承烨面不改色，伸手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湿意，动作自然又带着点占有欲的强势。他哼了一声，声音低沉：“他眼神不干净。” 顿了顿，又补充道，“生意可以谈，人，离远点。”
苏晚看着他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心底那点甜意像化开的蜜糖，一首蔓延到西肢百骸。谁能想到，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面冷心的傅大总裁，私底下是这么个幼稚又霸道的“粘人精”和“醋坛子”？
反差萌，简首要命。
***
深夜，书房。
苏晚洗完澡，裹着柔软的睡袍，湿漉漉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她盘腿坐在书房的羊毛地毯上，面前摊开着一大堆项目图纸和资料，笔记本屏幕亮着，映着她专注的侧脸。下午被傅承烨“搅和”掉的工作，得补回来。
傅承烨处理完最后一份海外邮件，从书桌后起身。他走到苏晚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沐浴后清爽的气息。他没说话，只是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
苏晚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骤然悬空！
“啊！”她短促地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傅承烨的脖子。
傅承烨稳稳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像抱一件易碎的珍宝。他低头，下巴蹭了蹭她带着湿气的发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睡觉。”
“等等！我那个模型还没跑完！就差一点……”苏晚挣扎着，指着地上摊开的图纸。
“明天跑。”傅承烨抱着她，脚步稳健地朝卧室走去，语气毫无商量余地，“熬夜，禁止。”
“傅承烨！你这是霸权主义！”苏晚抗议，但身体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傅承烨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动作强势又温柔：“嗯，对你的霸权主义。” 他抱着她走进卧室，用脚后跟轻轻带上房门，隔绝了书房里未完成的工作。
灯光熄灭，只余窗外朦胧的月色。
苏晚被他塞进柔软的被子里，带着他体温的怀抱随即覆了上来，像一座为她量身定做的、温暖而安稳的堡垒。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白天所有的疲惫和紧绷，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猫。
“霸道……”她小声嘟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带着浓重的睡意。
傅承烨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什么高冷霸总？在她面前，他只想做那个能让她安心入睡的港湾，那个为她赶走所有觊觎者的守护者，那个……幼稚又霸道的专属“粘人精”。
夜色温柔，满室静谧。只有相拥的体温，诉说着最甜蜜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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