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城的第七天，林晚秋的办公桌上多了个奇怪的快递。牛皮纸信封边缘磨得发白，显然经过长途辗转，没有寄件人信息，邮戳是军工厂所在的县城，盖着三天前的日期——正是防空洞危机平息的那天，仿佛有人算准了时间，要在硝烟散尽后，递来新的战书。
拆开信封时，半张泛黄的图纸滑落在文件堆上。图纸边缘卷着毛边，像是从某本旧档案里撕下来的，画着军工厂地下溶洞的剖面图，线条歪歪扭扭，却精准标注着岩层走向和暗河分布。红笔标注的符号密密麻麻爬满纸面，与防空洞地面那些远古符号如出一辙，只是在溶洞最深处的位置，被人用蓝笔圈出个模糊的轮廓，像只蜷着西肢的巨兽，轮廓边缘还画着波浪线，仿佛能看出呼吸的起伏。
“这不是阿秀的笔迹。”林晚秋指尖划过红笔标注的符号，墨迹干涩，带着铁锈般的涩感，蹭在指腹上沙沙作响，“也不是净化者的标记——这种符号旁边标注经纬度的习惯，更像是考古队的记录方式。”
夜惊风正用紫外线灯贴着图纸移动，淡紫色的光线下，蓝笔圈出的位置渐渐浮现出淡紫色字迹，像被岁月封存的秘密：“1973年，地质队在此失踪，遗留的钻探日志提到‘会呼吸的岩壁’，敲击回声与人体脉搏频率一致。”他突然停住动作，紫外线灯的光束钉在图纸角落的编号上——“档密73-019”，字体是档案馆特有的宋体，“这是省档案馆的保密档案编号，非授权人员根本接触不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隔壁周明的实验室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紧接着是仪器短路的滋滋声。两人冲过去时，只见那本从军工厂带回来、好不容易修复的净化者笔记本正悬浮在半空中，金属封面反射着诡异的青光，内页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疯狂翻动，纸张摩擦的声响像无数只虫在爬，最后“唰”地停在某张空白页上——血红色的字迹正从纸页深处渗出来，像有人在背面用鲜血书写：“它们在城市地下织网，用地铁隧道当血管，用站台当吸盘。”
最后一个字浮现的瞬间，实验室的警报器凄厉地尖叫起来，红色警示灯将三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主屏幕上的省城地质图正以燎原之势变红，红色区域沿着纵横交错的地铁线路蔓延，在市中心“钟楼站”的位置汇集成个旋转的漩涡——那是省城最古老的地铁站，砖拱结构建成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与图纸上标注的地质队失踪年份刚好吻合。
“净化者没停手。”林晚秋抓起桌上的净化核心碎片，碎片表面的银纹正随着警报声高频闪烁，温度烫得几乎握不住，“军工厂的骨架只是诱饵，他们故意让我们发现，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真正的目标是城市地下的能量节点——1973年地质队找到的，根本不是普通矿藏。”
夜惊风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地铁实时监控画面。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窗，晚高峰的人潮像沙丁鱼般挤在站台上，闷热的空气里浮动着灰黑色的尘埃。而在“钟楼站”的监控画面里，站台边缘的砖石墙壁正渗出粘稠的黑色粘液，像融化的沥青，几个靠在墙上候车的乘客浑然不觉，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潮湿的墙面，他们的脖颈处，淡青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向上攀爬，与军工厂异化者手背上的斑块如出一辙。
“通知地铁部门紧急停运，就说发现结构安全隐患。”林晚秋的声音透过警报声传来，冷静得像淬了冰，“周明，立刻黑进省档案馆的保密系统，查1973年地质队的档案，重点找钻探日志里提到的‘呼吸频率’——那东西的苏醒有周期性，我们必须在下次呼吸前找到能量节点的准确位置。”
净化核心碎片突然挣脱她的掌心，悬浮在空中，尖端首指窗外。林晚秋顺着碎片的方向望去，市中心的天际线边缘，正弥漫着层青灰色的雾霭，雾气贴着楼宇流动，颜色与军工厂鳞片的青灰几乎一致。她猛地想起防空洞岩壁上的鳞片——那些嵌在凹槽里的鳞片，排列方式与此刻屏幕上蔓延的地铁线路图惊人地相似，仿佛整座城市，就是个放大无数倍的远古骨架。
原来军工厂的暗流，早就顺着地下的断层和管道，悄悄流进了城市的心脏。那些沉睡在岩层深处的远古基因，正借着地铁隧道里的人流、噪音和热量，重新编织着属于它们的网络。而净化者要做的，从来不是培育新的变异体，而是唤醒这头沉睡在城市地下的巨兽，用千万人的生命，当它苏醒的养料。
实验室的警报声还在尖啸，屏幕上的红色旋涡己经吞噬了半个城市地图。林晚秋握紧发烫的净化核心碎片，碎片的银纹与监控画面里的青灰雾霭产生了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它的呼吸频率，和地铁报站的钟声一致。”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局的清明，“1973年地质队失踪那天，钟楼站的老钟坏了，停在晚上七点十七分——那是它第一次呼吸的时间。”
夜惊风立刻调出钟楼站的时刻表，晚高峰的报站钟声，还有十七分钟响起。
三人冲出实验室时，走廊里的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净化核心碎片的银光照亮前路，像在黑暗中劈开的一道闪电。城市地下的脉搏，正随着倒计时的钟摆，越来越清晰地跳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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