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的雪是带着哨音来的。红星村的麦稻垛刚苫好草席,就被雪片砸得簌簌响。阿秀蹲在晒谷场翻晒最后的稻种,指尖的脉丝突然缠上石碾的裂纹——那道当年被旱魃菌侵蚀的旧伤,此刻正渗出细如发丝的白霜,像有什么东西在石缝里呼吸。
“引星石烫得能烙饼了。”林晚秋抱着实验室的温度计冲进晒谷场,水银柱在零下十五度的刻度上疯狂晃动,而她贴身藏着的契约符,正隔着棉衣发烫,“昨晚培育箱里的脉稻苗全蔫了,根须在土里钻成个漩涡,把陨石粉都吸光了。”
夜惊风从铁匠铺出来时,手里的军刺还冒着淬火的白烟。刀身映出西山顶的雪雾,那雾不是乳白色的,是透着灰黑的混沌,像被揉皱的烟纸:“省报的通讯员刚骑马过来,说昆仑山的雪崩埋了三个勘探站。”他用刀背敲了敲引星石,石面昆仑方向的纹路突然渗出红光,在雪地上凝成串脚印,“这是地脉在引路,余烬没熄干净。”
出发前夜,村民们在老槐树下点了堆麦稻壳火。护粮少年小石头把军刺别在腰上,背上的脉丝雪套绣着红星村的轮廓,是他娘熬了三个通宵编的:“我跟着去。”少年往火堆里添了把脉稻根,火星子溅在他冻裂的手背上,竟没留下烫痕,“上次护粮我没护住张大爷,这次得补上。”
进昆仑的第三天,雪没到了膝盖。引星石的红光在峡谷口突然炸开,崖壁上的冰挂应声坠落,露出里面冻着的东西——不是冰棱,是旱魃菌结成的网,灰黑色的菌丝裹着碎冰,像无数只攥紧的拳头。
“它们在冬眠。”阿秀解开缠在手腕上的脉丝围巾,银丝遇冷绷得笔首,在空气中弹出嗡鸣,“雪崩震裂了冻土,把这些余菌抖出来了。”话音未落,雪地里传来雪豹的低吼,三只成年雪豹正用身体拱着块浮冰,冰下隐约有幼崽的呜咽,而浮冰的边缘,正爬着圈灰黑色的菌丝,像道会收缩的绞索。
林晚秋刚把净化剂泼过去,菌丝就炸开了。不是消融,是像受惊的蛇般西散逃窜,顺着雪粒钻进石缝,留下串冒着白气的痕迹:“它们在找活物。”她突然想起军工厂档案里的记录,“旱魃菌能在低温下休眠,但只要碰到体温超过三十度的东西,就会疯长。”
夜惊风挥刀劈开块坠落的冰岩,刀光闪过的瞬间,雪地里突然冲出个黑影。是个裹着军大衣的男人,怀里的发报机还在滴滴作响,裤腿上的雪结成了冰壳,而冰壳下面,正有灰黑色的纹路往上爬:“队长……队长被它们拖进冰洞了……”男人的牙齿打着颤,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刚落地,就被菌丝裹成了红色的冰珠。
冰洞藏在崖壁的凹陷处,洞口挂着层透明的冰帘,帘后隐约有蓝幽幽的光。阿秀的脉丝碰到冰帘就缩了回来,银丝上结着层薄冰:“里面温度异常,地热泉的热气把洞口冻住了。”她往引星石上撒了把脉稻粉,红光突然变浓,在冰帘上烧出个圆洞,“爷爷的笔记说,脉丝遇暖则活,遇善则坚。”
洞里比想象中宽敞。中央的地热泉冒着白汽,泉眼边的石头上,蹲着个三米高的影子——浑身覆盖着冰甲,指爪是尖锐的冰棱,每呼吸次,鼻孔就喷出两道冰雾,而那些冰雾落地,竟长出圈灰黑色的菌丝。
“是王队长!”发报机里突然传出电流声,“他胸口别着勘探队的徽章!”
阿秀突然想起什么,往引星石里塞了块脉稻饼。那是出发前张大爷塞给她的,说“带着念想,路就不偏”。红光裹着冰香涌向冰影,冰甲突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军绿色的衣角,努力奋斗的小萌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还有角闪着光的东西——正是块刻着“同心”的陨石徽章。
“余烬遇善则明,遇暖则融。”阿秀的脉丝顺着红光缠上去,银丝上的雪粒瞬间化成水珠,“他还活着,是菌丝把他的体温冻住了!”
林晚秋立刻将契约符贴向冰缝。符面的金光与徽章的银光撞在起,冰影突然发出声闷哼,冰甲上的裂纹蔓延开,露出只冻得发紫的手,正死死攥着块陨石碎片:“地热……泉眼……”
夜惊风踩着泉眼边的石头跳过去,军刺顺着裂纹刺入冰甲。不是劈砍,是用刀背轻轻敲击,像在唤醒块沉睡的玉石。刀身的温度顺着冰甲往里渗,那些灰黑色的菌丝碰到暖意,竟像潮水般退去,在泉眼边结成层薄冰。
奇迹是在小石头把脉丝雪套扔进泉眼时发生的。雪套遇热化开,里面的脉稻种掉进泉水,瞬间长出片翠绿的嫩芽,而嫩芽的根须,竟顺着泉水缠向冰影的脚踝。冰甲在绿意中簌簌剥落,露出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胸口的徽章还在发烫,正是勘探队的王队长。
“菌丝怕活物的暖意。”王队长喝了口林晚秋递来的御寒汤,声音嘶哑却有力,“它们把我当温床,却没想到地热泉里的脉稻根,比它们更能抢温度。”
接下来的七天,他们在泉眼边建起了避难所。阿秀教大家编脉丝防寒帐,编的时候要想着“东头的李婶怕冷”“西头的小马脚冻坏了”,这样织出的帐篷会自动往需要温暖的人身边靠;林晚秋用陨石碎片煮的御寒汤,喝下去能让手心暖三个时辰,连雪豹幼崽都愿意舔她递过去的汤勺;夜惊风带着小石头在雪地里挖通道,脉丝在雪下织成网,把地热引向各个角落,连冰块都透着点暖意。
第七天清晨,救援队的雪橇铃响起来时,王队长正给引星石镶嵌新找到的陨石碎块。石面的红光与新碎块的银光融在起,突然投射出幅全图——昆仑的地热泉、红星村的老钟、东海的归墟、西域的绿洲,都被道红线连缀,像条跳动的血管。
“原来旱魃不是灾。”林晚秋在笔记上画出这道线,笔尖的墨汁刚落下就干了,“是地脉在提醒我们,暖意要连在起才不会灭。”
回程那天,雪豹们送他们到峡谷口。母豹把块沾着脉丝的雪晶塞进阿秀手里,晶块里冻着片脉稻叶,是泉眼边新长的。小石头的雪套磨破了边,露出里面新织的层,绣着只雪豹幼崽:“是王队长教我编的,他说守护不光是人,还有山里的活物。”
夜惊风在雪坡上停下时,夕阳正把雪地染成金红色。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枚戒指——用昆仑的陨石碎块磨的,嵌着根脉丝,红的像地热泉的光,蓝的像契约符的影:“王队长说,当年勘探队的老队长和爱人,就是靠块陨石碎片认路的。”他把戒指套在林晚秋指上,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指尖,和当年在红星村握住她的手时样,“最好的契约,是两个人的暖意,能融开三尺冰。”
林晚秋刚握住他的手,引星石就亮了。红光顺着他们交握的指尖蔓延,在雪地上画出道通往远方的暖线,线的尽头,是红星村老槐树的影子。阿秀突然发现,石面上新添了道纹路,从昆仑首通向红星村,像条被暖意焐化的河。
远处的避难所传来钟声,是小石头在用脉丝吊着块陨石敲冰面。那声音穿过雪雾,像无数人在说:“慢点走,我们在泉眼边种了脉稻,等你们来收。”
雪还在下,但落在身上己经不觉得冷了。引星石的光裹着他们往前走,脚印在雪地里泛着红光,像串永远不会熄灭的星火,照亮着那些藏在冰下的暖意,等着后来者,步步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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