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脉裂缝最后一道黑光消散时，阿灰背着夜惊风从桥洞下爬出来。青年的肩膀还在发颤，后背的灰布褂子被石棱划得稀烂，却把怀里的人护得严实——夜惊风的头歪在他颈窝，嘴角还沾着血沫，手里攥着的狼牙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天边突然泛起淡紫色的光，像有人用画笔在靛蓝的天幕上抹了层胭脂。那是时脉在愈合的征兆，断裂的光带正一点点往中间凑，裂缝处渗出细碎的星砂，落在地上便化作银碧稻的嫩芽。阿秀举着引星石跑过来，石面的光与天边的紫芒相触，突然“嗡”地一声，在半空拼出幅完整的时脉图，图上最亮的那道纹路，正从他们脚下往远处延伸。
“快看阿灰的脖子！”林晚秋突然指着青年的颈窝。众人这才发现，狼人脖颈处那道月牙形的疤痕——三年前被猎户的铁夹划下的旧伤，此刻正化作星砂往皮肤里渗，最后连点痕迹都没留下。阿灰低头摸了摸脖颈，指尖触到一片光滑，再抬眼时，脸上的狼纹己彻底褪去，露出张清瘦的脸，眉眼间竟和夜惊风有几分像，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像一个模子刻的。
“我本来就是时脉的碎片。”阿灰把夜惊风往狮子王背上送，自己则蹲下身，从怀里掏出那枚带血的狼牙，轻轻放在夜惊风摊开的掌心里。狼牙刚落定，就与夜惊风烟袋杆上的狼牙产生共鸣，两道银光缠在一起，在晨光里织成个小小的结。“当年时脉断裂，碎成无数片，我是其中一块，误打误撞有了狼形。”
他说话时，天边的时脉光带己经接拢了大半，漏下来的星砂落在他手背上，竟凝成个小小的狼爪印，又很快隐去。“现在归位了。”阿灰望着那道愈合的光带，眼里没有不舍，只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你们守着时脉，就像守着我，不碍事的。”
夜惊风这时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阿灰的脸，愣了愣才想起裂缝里的事，猛地坐起来：“你的牙……”话没说完就被阿灰按住肩膀。“早长好了。”青年咧嘴笑，露出整齐的白牙，牙龈处的血痂己变成淡粉色的新肉，“不信你看。”
林晚秋往夜惊风嘴里塞了块糖：“他没骗你，时脉愈合时，会修复所有和它相连的东西。”她指着阿灰和夜惊风相似的眉眼，“时脉碎片总往亲近的人身边靠，你们俩朝夕相处，模样自然会像。”
阿秀突然“呀”了一声，举着引星石凑过来：“石面上多了个影子！”众人围过去看，只见石面的光纹里，多了个半人半狼的虚影，正和个举锄头的人影并排走，影子的尽头，是红星村的老槐树。“是时脉在记事儿呢。”阿秀把引星石贴在阿灰手背上，“以后你就算是时脉的一部分，也能随时回村里来，石片会给你指路。”
狮子王用尾巴卷住阿灰的手腕，往归墟船的方向拖：“走，看看那船里还有啥宝贝。”它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笑意，“现在你是人形，正好帮我们拆船上的木板，回村盖间新屋。”
阿灰被它拖得一个踉跄，却笑得开怀。他回头看了眼夜惊风，对方正举着狼牙往他这边晃，眼里的光比天边的时脉还要亮。原来所谓“归位”，从不是消失，是换种方式留在彼此身边——像银碧稻的根扎进土地，却把穗子举向天空，让风把香气带给所有惦记的人。
时脉彻底愈合的瞬间，归墟的船突然发出悠长的鸣响，像在和他们道别。阿灰跟着队伍往船边走去，脚下的银碧稻根须突然缠上他的脚踝，往远处拉了拉，他低头一看，根须尽头正对着红星村的方向，像在说“记得回来”。
他笑着挣开根须，快步跟上队伍。晨光把五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那影子沉甸甸的，带着土地的温度，带着时脉的光，往更远的地方走去。而天边愈合的时脉光带，正像条温柔的绳，一头拴着他们的脚步，一头系着红星村的老钟，无论走多远，只要钟声响，就知道该往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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