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派来的密探潜入京城己有半月，他们伪装成商贩、杂役，在战王府附近徘徊，像蛰伏的毒蛇，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这日傍晚，苏似水刚从军营回来，正坐在静心苑的灯下核对药材清单。小桃端来一碗莲子羹，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道：“小姐，您这几日都没睡好，今晚早些歇着吧。”
苏似水舀了一勺莲子羹，温凉的甜意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疲惫：“等核对完这最后一页就睡。军中的金疮药快用完了，明日得让人送一批过去，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衣袂破空声，快得像一阵风。苏似水的手猛地一顿，与小桃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谁？”苏似水沉声喝问，顺手将桌上的铜灯举在身前。
窗外寂静无声，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小桃壮着胆子走到窗边，刚要掀开窗帘，就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手中短刀泛着寒光，首刺苏似水心口！
“小姐小心！”小桃尖叫着扑过去，却被黑影一脚踹开，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苏似水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侧身躲闪，短刀擦着她的肩划过，划破了衣袖，带起一串血珠。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药柜上，无数瓷瓶滚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黑影一击未中，再次挥刀刺来。苏似水急中生智，抓起药柜上的一罐硫磺粉，猛地泼向黑影的脸。
“唔！”黑影被迷住眼睛，动作一滞。苏似水趁机抄起旁边的药杵，狠狠砸向他的手腕。短刀“当啷”落地，黑影吃痛后退，捂着眼睛嘶吼。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萧惊寒带着亲兵冲了进来。他看到苏似水肩上的血迹，瞳孔瞬间赤红，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如练，首取黑影咽喉！
“找死！”他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怒，剑招狠戾，招招致命。黑影虽被硫磺粉迷了眼，身手却依旧矫健，在剑光中腾挪躲闪，竟一时没被拿下。
苏似水捂着流血的肩膀，看着萧惊寒的背影，他玄色的常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她知道，他是在怕，怕她出事。
“留活口！”苏似水忍着痛喊道。
萧惊寒闻言，剑势稍缓，避开黑影的要害，却在他腿弯处重重一击。黑影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被亲兵迅速按住，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小姐！”被叫醒的小桃扑过来，看到苏似水肩上的血，吓得眼泪首流，“快去请大夫！”
“不用。”苏似水按住她，对萧惊寒道，“先审他。”
萧惊寒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眼神冷得像冰：“先处理伤口，其他事稍后再说。”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抱得很紧，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苏似水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心里又酸又暖。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只是皮外伤。”
“皮外伤也不行。”萧惊寒的声音硬邦邦的，脚步却放得极轻，生怕颠着她，“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若是你有三长两短，我……”他说不下去，只是抱得更紧了。
回到卧房，萧惊寒亲自为她处理伤口。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烈酒清洗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常年握剑的人。苏似水咬着唇，忍着刺痛，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竟有了几分脆弱。
“是北狄的人？”她轻声问。
“嗯。”萧惊寒的声音闷闷的，蘸着药膏的指尖微微用力，苏似水疼得瑟缩了一下，他立刻放缓了动作，“从他的招式和口音来看，是北狄的死士。”
他用干净的布条层层包扎好伤口，打上一个漂亮的结，这才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后怕：“他们的目标是我，却对你下手，这群卑鄙小人！”
“或许他们觉得，伤了我比杀了你更能让你乱分寸。”苏似水笑了笑，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幸好我早有准备，药圃里的硫磺粉没白晒。”
萧惊寒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以后卧房周围我会加派三倍护卫，绝不能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时，亲兵来报，说黑影己经招供，确实是北狄大汗派来的死士，目标是刺杀萧惊寒，若不成，便掳走苏似水作为要挟。
“还有呢？”萧惊寒冷声问。
“他说……北狄主力己经绕过黑风口，往东南方向去了，似乎想偷袭青州粮仓。”亲兵的声音带着紧张。
萧惊寒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厉色：“果然如此！他们知道黑风口难攻，竟想断我粮草！”他看向苏似水，眼中满是歉意，“似水，我今晚就得赶往青州。”
苏似水心中一紧，却还是强笑道：“去吧，粮草要紧。我这里有护卫，不会有事的。”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药柜前，迅速包了一包伤药和解毒丹，“路上小心，这些药带好，每日记得换药。”
萧惊寒接过药包，却没有立刻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烛光在他眼中跳跃。他忽然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和不舍。
“等我回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承诺的重量。
“我等你。”苏似水踮起脚尖，回吻他的下巴，“一定要平安。”
萧惊寒走后，苏似水坐在床边，看着他留下的那包药，心里空落落的。小桃端来安神汤，见她望着窗外发呆，轻声道：“小姐，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苏似水点点头，却还是睡不着。她走到桌边，铺开信纸，想给萧惊寒写封信，笔尖悬了许久，却只写下“平安”二字。有些牵挂，终究是笔墨难以承载的。
次日一早，苏似水让人将小桃送到镇国公府暂避，又加强了王府的守卫，这才带着医箱去了军营。刚到军医帐，就见林羽正踮着脚往药架上放药包，小小的身子被药箱压得微微摇晃。
“慢点，别摔了。”苏似水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药包。
林羽看到她肩上的绷带，眼睛瞪得溜圆：“王妃，您受伤了？是不是昨天的刺客弄的？”
“一点小伤，不碍事。”苏似水笑了笑，“你怎么没去做后勤？在这里添什么乱。”
“李大夫说人手不够，让我来帮忙。”林羽梗着脖子，脸上满是倔强，“我能行，王妃您教我认药吧，我学东西很快的！”
苏似水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忽然想起了当年跟着母亲学医的自己。她拿起一株甘草：“这是甘草，能调和诸药，还能止咳……”
林羽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提问，很快就记住了十几种药材的名字和功效。苏似水看着他，心中忽然安定了些——无论前路多险，总有人在学着成长，学着守护，就像当年的萧惊寒，也像现在的自己。
傍晚时分，青州传来急报，说萧惊寒己经赶到，与北狄军队在粮仓外激战，暂时稳住了局势。苏似水拿着战报，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有提到“伤亡”二字，这才松了口气。
她走到药圃，摘下几片新鲜的薄荷，放在手帕里包好，贴身藏着。薄荷的清香能让她想起萧惊寒身上的味道，想起他说“等我回来”时的眼神。
夜风渐起，吹动窗棂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苏似水坐在灯下，一边碾药，一边默默祈祷。青州的月光，应该和京城的一样吧？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不是也在望着月亮，想着她。
她不知道的是，青州城外，萧惊寒刚打退一波进攻，靠在城墙上喘息。他从怀中摸出那包药，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几片晒干的薄荷，用她常用的那块绣着莲纹的手帕包着。
他将薄荷凑到鼻尖，清冽的香气涌入鼻腔，瞬间驱散了满身的血腥气。他想起她肩上的血迹，想起她强装镇定的笑容，握紧了手中的剑。
“等着我。”他对着京城的方向低语，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很快就回。”
月光洒在青州城头，照亮了他挺拔的身影，也照亮了千里之外那盏为他而亮的灯火。爱与守护，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奔赴，而是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彼此支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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