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惊寒从东宫回来时,日头正落进西厢房的窗棂。
刚到府门口,就见十几个工匠正搬着块新牌匾往里走,黑檀木的底子上,“柱国元帅府”五个金字在余晖里闪得人眼晕。
李山明跟在后面指挥,看见他回来,赶紧让人把牌匾先靠在墙角:“元帅您看这字怎么样?是请翰林院的老学士写的,说比原来的‘战王府’多了三分锐气。”
萧惊寒没看牌匾,目光落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上。那对狮子还是他刚封将军时雕的,左前爪踩着只绣球,右前爪按着只幼狮,当时苏似水还笑说:“哪有将军府的狮子这么温驯?倒像你带兵的样子,总想着留三分余地。”如今左边的石狮子旁站着个油漆匠,正往绣球上刷金粉,刷子扫过幼狮的耳朵,激起阵细小的尘埃。
“谁让你们动石狮子的?”萧惊寒解下披风递给下人,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沉。李山明愣了愣,挠挠头:“工部的人说,元帅府得有气派,这狮子看着旧了,该……”
“原样留下。”萧惊寒打断他,抬脚往里走。正厅的门槛被拆了,几个木匠正刨着块新木料,地上堆着些雕花的窗棂——原来的窗棂是苏似水亲手糊的纸,上面还留着去年冬天孩子们贴的窗花,有歪歪扭扭的小兔子,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小将军,手里举着根糖葫芦。
“门槛为什么拆?”他指着空荡荡的门框,那里还留着圈浅褐色的印记,是常年有人进出磨出来的。老管家赶紧跑过来:“回元帅,工部说高门槛显威严,您现在是柱国元帅,得……”
“装回去。”萧惊寒的声音不大,却让工匠们都停了手。他走到原来的门槛边,蹲下身摸了摸那圈印记,想起苏似水总说,家里的门槛不能太高,不然老人孩子不方便,“以后府里来任何人,不管官多大,都得从这门槛过,记着低头。”
往里走,书房的书架正被搬出来,换成更气派的博古架。萧惊寒的手刚搭上书架,就碰掉了本藏在最里面的兵书,书页里掉出片干枯的枫叶。
那是前年秋天,他和苏似水在边关的枫树林里捡的,她当时说这叶子像只手,能托住要走的人。
“博古架不要了。”他把枫叶夹回书里,“书架放回原位,再添几个矮些的,似水的医书总得有地方放。”工匠们面面相觑,李山明赶紧打圆场:“照元帅说的做,快点!”
后院的石榴树被围了起来,几个花匠正拿着锯子,旁边堆着几盆名贵的兰花。“这树挡着路了,”为首的花匠谄笑着说,“换上兰花才配元帅府的身份……”话没说完,就被萧惊寒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这棵石榴树是他们刚搬来时栽的,苏似水说石榴多子,寓意家里热闹。去年结的果子特别甜,她还亲手剥了籽,拌在蜂蜜里给伤兵们当药引。萧惊寒伸手摘了片叶子,指尖被锯齿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就像这院子里的东西,看着普通,却都带着些扎人的念想。
“锯子放下。”他往石桌旁的石凳上坐,那石凳缺了个角,是去年他教小儿子练剑时不小心劈的,苏似水当时还笑他笨手笨脚,“兰花搬走,石榴树留下。以后府里不准种那些金贵花草,多种些好养活的,像薄荷、艾草,似水用得着。”
正说着,苏似水提着药箱回来了,看见院子里的乱象,先是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了。她走到萧惊寒身边,看见他手上的伤口,从药箱里拿出块药膏贴上,嗔怪道:“多大的人了,还跟树较劲。”
“他们想把家改成戏台子。”萧惊寒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碾药磨出来的,“这府里的东西,样都不能动,我要的是家,不是摆给人看的笼子。”
苏似水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暖意。她转身对工匠们说:“东边的耳房改成药房吧,窗户朝南,晒药材方便。还有厨房旁边的小屋子,收拾出来当柴房,冬天烧火取暖,总比那些烧炭的银炉子实在。”
工匠们看萧惊寒没反对,赶紧应着去忙了。李山明凑过来,小声说:“元帅,工部尚书还在府外等着呢,他说这装修规格得按礼制来,不然……”
“让他进来。”萧惊寒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我正好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礼制。”
工部尚书进来时,正撞见苏似水在石桌上晒药,萧惊寒蹲在旁边帮她挑拣着药材,两人头挨着头,说笑着什么,倒像对普通的农家夫妻。
尚书刚要开口说规矩,就被萧惊寒指着门槛问:“尚书大人,您说这门槛该高还是该低?”
尚书愣了愣,刚要讲“礼制规定”,就听萧惊寒继续说:“我看该低些,百姓来求见时,不用费力气抬腿;也该硬些,让人记着进了这门,就得踏踏实实办事,不能飘。”他又指着石榴树,“这树虽不名贵,却能结果子,比那些只开花不结果的强。”
尚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喏喏地说:“元帅说的是,都按您的意思办。”走的时候,他低头跨过门槛,脚步竟比来时稳了些。
傍晚时,府里总算安静下来。萧惊寒坐在石榴树下,看着工匠们把最后块“战王府”的旧牌匾搬到后院,苏似水端来碗热汤,里面浮着两颗圆滚滚的汤圆。
那是她特意留的,知道他今天心里不舒坦。
“其实也不用太较真,”她舀起颗汤圆递到他嘴边,“房子修得再好,住的人心里踏实才最重要。”萧惊寒咬开汤圆,黑芝麻馅烫得他首吸气,却笑得眉眼都松了:“你还记得刚住进来时,屋顶漏雨,咱们半夜搬着盆接水,你还说这雨像在给咱们唱曲儿?”
“记得,”苏似水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那时候你说,等打跑了北狄,就把这院子改成医馆,让我给百姓看病,你在旁边教孩子们练剑。”
萧惊寒握住她的手,往石榴树的方向指了指,那里的泥土刚松过,还留着几个浅浅的坑。“明天咱们种点药草吧,”他轻声说,“薄荷、艾草,再种点当归,盼着出门的人都能早点回来。”
夜色漫上来时,新挂的“柱国元帅府”牌匾在月光下泛着光,可院子里最亮的还是东厢房的窗——苏似水正在整理医书,萧惊寒帮她把书架摆得整整齐齐,偶尔碰掉本书,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那些年在江南行医的日子。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比往日更清晰些。
萧惊寒知道,这府里的一砖一瓦或许换了模样,但有些东西没变:门槛边的印记还在,石榴树的根扎得很深,还有身边这个人,手里的汤永远是热的,眼里的光永远是暖的。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元帅府,从来不是靠金粉和牌匾撑起来的。
真正的气派,是能让来的人抬起头做事,低下头做人;是屋檐下能容得下寻常烟火,也能装得下天下安宁。
就像此刻窗台上那盆苏似水刚摆的薄荷,看着不起眼,却能在燥热时,送来阵清醒的风。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医妃倾国,霸道王爷宠上天(http://www.220book.com/book/S4I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