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花街总是裹挟着脂粉香。苏似水提着药箱从济世堂出来时,正赶上戏班散场。
人流如织,她刚侧身避开个耍杂耍的少年,就被道尖利的女声钉在原地。
“这不是我们风光无限的尚药女官吗?” 魏婉儿斜倚在绸缎庄的门柱上,一身石榴红的罗裙晃得人眼晕,腕间金镯随着晃悠的动作叮当作响,“怎么有空来这种市井之地?不去宫里伺候那些贵人了?”
苏似水认得她,是魏庸那个被宠坏的小女儿。当年魏庸中毒时,这姑娘还捧着燕窝在旁边伺候,甜甜地喊她 “苏姐姐”,此刻那双杏眼里却淬着冰,显然是替父亲来寻仇的。
“买药。” 苏似水懒得与她纠缠,侧身想走,却被魏婉儿带来的仆妇拦住去路。她们个个膀大腰圆,显然是早有准备。
“买药?” 魏婉儿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掀她的药箱,“我看是来给哪个野男人偷送丹药吧?也难怪我爹爹说,有些人空有医者皮囊,内里龌龊得很!”
药箱的铜锁被她拽得哗啦作响,里面的瓷瓶碰撞着,发出细碎的脆响。苏似水皱眉后退半步,护住药箱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魏小姐说话请注意分寸。”
“分寸?” 魏婉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然抬手就往苏似水脸上扇去,“一个民间女子爬到我爹爹头上作威作福,也配跟我谈分寸?”
巴掌未落,就被苏似水反手扣住了手腕。她的指腹因常年施针而带着薄茧,捏得魏婉儿疼得尖叫:“你敢碰我?我爹爹可是当朝宰相!”
“宰相的女儿,就可以当街羞辱朝廷命官?” 苏似水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冰碴子,“还是说,魏宰相就是这样教女儿仗势欺人的?”
话音刚落,她手腕一翻,魏婉儿踉跄着后退几步,正好撞在赶来的仆妇怀里。
周围的看客发出低低的哄笑,魏婉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苏似水的鼻子骂道:“你敢推我?我要让我爹爹摘了你的乌纱帽,让你跟那个姓萧的一起滚出长安!”
苏似水没再理她,转身想走,却被魏婉儿带着人再次围住。
这次她学乖了,不敢再动手,只是站在路中央撒泼:“大家快来看啊!尚药女官仗着有亲王撑腰,欺负宰相千金啦!”
她的哭喊引来了更多围观者,有人认出苏似水,忍不住替她说话:“这位不是救了皇后娘娘的苏女官吗?看着不像蛮横之人啊。” 魏婉儿闻言哭得更凶,金镯在地上磕出刺耳的声响。
苏似水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忽然觉得可笑。她从药箱里取出包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放在旁边的货摊上:“这药给你,擦了能消肿。”
说完转身,竟首接从魏婉儿身边走了过去。
“你站住!” 魏婉儿没想到她如此无视自己,气急败坏地扑上去想撕她的头发,“我要你给我磕头道歉!”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稳稳地扣住了魏婉儿的后领。
萧惊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里,玄色披风还带着外面的风,将苏似水护在身后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谁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
魏婉儿看清来人,吓得腿一软,却仍强撑着喊道:“萧惊寒!你敢绑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哦?” 萧惊寒挑眉,将她往前推了半步,“那你说说,是你爹爹这个宰相大,还是本王这个亲王大?”
他抬手理了理苏似水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温柔得与方才判若两人,说:“想告状尽管去,本王就在靖安王府等着。”
“你……” 魏婉儿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萧惊寒护在苏似水身前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闹,都伤不到对方分毫。溪北泊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跺着脚哭喊:“我要去告诉陛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陛下若知道他亲封的亲王和女官,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宰相千金围堵羞辱,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萧惊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更何况,本王手里还有些你哥哥在江南强抢民女的证据,正好一并呈给陛下看看。”
魏婉儿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惨白如纸。她哥哥魏明在江南的那些勾当,向来是父亲的心头病,此刻被萧惊寒当众点破,她哪里还敢再闹。
萧惊寒没再看她,牵起苏似水的手就往街外走。他的掌心宽厚而温暖,将她的手整个包裹住,穿过围观人群时,步伐沉稳得像踏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那些原本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退让,看着这对璧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方才魏婉儿的撒泼,像场不自量力的笑话。
走到街角的马车旁,萧惊寒才停下脚步,仔细检查苏似水有没有受伤。他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又捏了捏她的手腕,确认无恙后,才松了口气:“吓坏了吧?”
苏似水摇摇头,看着他披风上沾着的花瓣 ,想必是从赏花宴上特意赶来的。她忽然想起方才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像座坚不可摧的山,将所有风雨都隔绝在外。
“她就是仗着魏庸的势。” 苏似水轻声说,指尖缠着他的披风系带,“没什么好怕的。”
“嗯。” 萧惊寒替她拢了拢被风吹起的衣领,“以后不许一个人来这种人多的地方,要什么药让府里的人来买。” 他打开马车车门,扶她上去时,忽然在她耳边低语,“若真受了委屈,不必忍着,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马车驶离花街时,苏似水掀开窗帘,看见魏婉儿还站在绸缎庄门口哭,只是再没了方才的嚣张。她忽然觉得,有些人就像墙角的杂草,看着张牙舞爪,实则不堪一击。
“在想什么?” 萧惊寒递给她杯温热的杏仁茶。
“在想,你的亲王身份,倒是挺好用的。” 她笑着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眉眼,“至少不用跟不讲理的人废话。”
萧惊寒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掌心暖着:“这身份本就是用来护着你的。” 他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魏婉儿闹这么一场也不是坏事,至少让所有人都看清。
靖安王府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时,恰逢巡逻的金吾卫经过,看到亲王的仪仗,纷纷跪地行礼。萧惊寒掀起车帘,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方才花街之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往后凡尚药女官出行,需加派护卫,若再有人寻衅滋事,先斩后奏。”
金吾卫统领连忙应是,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里暗暗记下 。
这位尚药女官,在靖安王心里的分量,怕是比皇后娘娘还重。
回到王府时,晚霞正染红半边天。苏似水刚下车,就见张妈匆匆跑来,手里拿着封信:“夫人,太医院送来的,说魏宰相咳得更厉害了,请您务必……”
“烧了。” 萧惊寒接过信,首接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火苗舔舐着信纸,很快将上面的字迹吞噬殆尽,“以后凡宰相府和魏家相关的一切,都不必通报。”
苏似水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挽住他的胳膊,声音轻快得像风铃:“我想吃你烤的红薯了。”
“好。” 萧惊寒笑着应下,牵着她往厨房走。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握的手上沾着对方的温度,像在这王府的红墙下,写下一段无人能拆的誓言。
厨房的烟囱很快升起袅袅炊烟,混着烤红薯的甜香,在暮色里弥漫开来。
远处的宰相府还在为求医之事焦头烂额,而靖安王府的厨房里,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和两颗紧紧依偎的心,在这长安的暮色里,安静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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