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的生辰赶在小暑这天，天刚亮就被檐角的铜铃吵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床尾摆着件新做的湖蓝色短褂，领口绣着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针脚细密得像是用月光缝的。
“这是林婶子连夜赶出来的。” 苏似水走进来，手里端着碗红糖鸡蛋，汤汁里浮着三颗圆滚滚的蛋，“快吃了，长个子。” 念安刚咬开蛋壳，就见萧惊寒举着支桃木剑进来，剑鞘上缠着五彩的流苏：“试试这个，比你的木剑沉些。”
小家伙立刻蹦下床，光着脚踩在青砖上，接过桃木剑挥舞起来。湖蓝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片细小的灰尘，倒真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苏似水刚要嗔怪他不穿鞋，院外就传来阿芷的喊声：“念安哥哥！生辰快乐！”
阿芷穿着件粉色的小袄，手里捧着个纸包，里面是林生用桃木刻的小玩意儿 —— 一只老虎抱着颗大寿桃，虎眼用朱砂点过，看着格外精神。“爹爹刻了三天呢。” 她把木件往念安手里塞，小脸红扑扑的，“我还带了蜜饯！”
说话间，李氏提着个食盒进来，揭开盖子就冒出股甜香。里面是满满一盒寿桃糕，粉白的糕体上点着红点，顶端捏成桃子的形状，看着就喜人。“昨儿跟你苏姑姑学的，” 李氏笑着往念安手里塞，“快尝尝，沾沾喜气。”
萧惊寒刚把蒸笼架起来，就听见院外传来热闹的声响。卖豆腐的张叔挑着担子站在门口，扁担上挂着块白布，写着 “贺念安小公子生辰”，筐里的豆腐冒着热气：“给孩子做豆腐羹，滑嫩！”
王大娘挎着篮子紧随其后，里面装着十几个染红的鸡蛋，蛋壳上还画着笑脸：“我们巷口的规矩，生辰吃红蛋，岁岁平安。” 她往念安兜里塞了个，蛋壳温温的，贴着心口发烫。
刘婶牵着小宝赶来，手里举着串冰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小宝说要给念安哥哥送这个，沾沾甜气。” 小宝奶声奶气地喊：“生辰快乐！” 念安立刻从兜里掏出颗蜜饯，塞进他嘴里，两个孩子对着笑起来，嘴角都沾着糖渣。
街坊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络绎不绝地往院里来。开布庄的赵老板送了匹云锦，说是给念安做新衣裳；修鞋的马师傅带来双虎头鞋，鞋底纳得厚厚的，说是能踩碎所有晦气；连卖花的姑娘都送来束康乃馨，用红绳系着，说是祝小公子长命百岁。
苏似水和李氏忙着招呼众人，把礼物分门别类地收好。萧惊寒则在灶台前忙碌，他学着苏似水的样子给寿面调味，却把盐放多了，惹得张妈在旁边首笑：“王爷还是烧火吧，这调味的活儿，得女人来。”
念安和阿芷、小宝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桃木剑被扔在一旁，上面沾了片槐树叶。三个孩子绕着桂花树跑，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落下几片翠绿的叶子，正好落在李氏刚蒸好的寿桃糕上，添了几分野趣。
“快来吃长寿面！” 苏似水端着碗面出来，面条根根分明，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上面撒着葱花。念安跑过来，鼻尖上沾着灰，接过碗就大口吃起来，面条从嘴角漏出来，像条调皮的小蛇。
阿芷凑过来，小声说：“我也想吃。” 念安立刻把碗往她面前推，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面吃完了，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李氏看着这一幕，悄悄对苏似水说：“你看这俩孩子，真像对小夫妻。”
日头升到正中时，院子里己经摆了五张桌子，街坊们坐在一起，吃着萧惊寒让人从酒楼订的菜，喝着林生酿的米酒，说说笑笑像一家人。王大娘拉着苏似水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还是你们心善，不嫌弃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换了别家王府，哪肯让我们进门。”
“您说的哪里话。” 苏似水给她夹了块红烧肉，“都是街坊，该热热闹闹的才好。” 她看着满院的笑脸，忽然觉得这比宫里的宴席热闹多了，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有实实在在的欢喜。
萧惊寒端着酒杯，和林生、张叔他们碰在一起，酒液溅出来，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晒干了。“多谢各位街坊来给小儿庆生。”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玄色衣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以后常来玩。”
酒过三巡，念安被众人围着要表演剑法。小家伙拿起桃木剑，有模有样地挥舞起来，虽然招式杂乱，却透着股认真劲儿。街坊们纷纷鼓掌，张叔还拿出个铜板，塞进念安手里：“赏你的！”
阿芷也不甘示弱，给大家唱了首江南的童谣，是苏似水教她的。小姑娘的声音细细的，像黄莺在唱歌，听得众人都入了迷。李氏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骄傲，偷偷抹了把眼泪。
傍晚时分，街坊们渐渐散去，临走时都说明年还要来给念安庆生。张叔挑着空担子，哼着小曲儿走了；王大娘挎着空篮子，嘴里还念叨着让苏似水有空去她家拿些新腌的咸菜；刘婶牵着小宝，小宝手里攥着念安送的桃木剑模型，睡得正香。
林生夫妇收拾着碗筷，李氏忽然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递给苏似水：“这是我和当家的给念安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是对银镯子，等将来……” 她话没说完就红了脸。
苏似水打开布包，里面是对小巧的银镯子，上面刻着 “长命百岁” 西个字，银质温润，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的。“你们太破费了。”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眼眶微微发红。
萧惊寒把念安抱在怀里，小家伙己经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蛋糕屑。“今天开心吗？” 苏似水轻声问。
萧惊寒点点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你，有念安，有这些街坊，真好。”
夜里，苏似水把街坊们送的礼物整理好，发现竟堆满了半个屋子。有布料、有吃食、有玩具，还有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虽然不值什么钱，却透着满满的心意。
她拿起那对银镯子，轻轻放在念安的枕边，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
萧惊寒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累了吧？” 苏似水摇摇头，靠在他怀里：“不累，就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想起刚到长安时，总觉得这里的人疏远，可如今看来，只要你真心待人，就能收获满满的温暖。
窗外的月光淌进屋里，照亮了念安熟睡的脸庞，也照亮了满屋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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