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啊不,抄家灭门的好时晨。
镇北侯府,昔日门庭若市、连石狮子都透着股“老子很贵”气派的所在,此刻正上演着年度悲情大戏——抄家进行时。
雕梁画栋的回廊下,往日趾高气扬的管事嬷嬷们哭得涕泗横流,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抖若筛糠,活像一群误入屠宰场的鹌鹑;库房那边更是叮当作响,伴随着锦衣卫大哥们中气十足的吆喝:“轻点!这青花瓷瓶顶你十年俸禄!”
一片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们新鲜出炉的镇北侯府嫡长女——萧灼华同学,此刻正一脸懵逼地坐在她的闺房里。
她对着那面都磨出包浆了的巨大铜镜,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绝美的脸。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标准的古典美人胚子。
镜子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到底发生什么了”的哲学三问。
她那扇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成了八瓣!
木屑纷飞中,几个身着制服满脸写着“老子很忙别惹我”的锦衣卫大哥,堵在了门口。为首那位络腮胡大哥,目光如电,一下锁定在还保持着戳镜子姿势的萧灼华身上。
“奉旨查抄镇北侯府!罪臣之女萧灼华,拿下!” 声音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都恨不得簌簌往下掉。
空气瞬间凝固。
萧灼华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收回戳镜子的手指,脸上非但没出现预想中的惊恐绝望,反而露出一丝…“终于来了”的诡异了然?
她无视了那几个杀气腾腾的锦衣卫,以及门外姨娘庶妹们更加高亢的尖叫。
在络腮胡大哥和身后小弟们逐渐变得困惑的眼神注视下,她伸出纤纤玉手,从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摸出了一把油光锃亮、颗粒的……炒瓜子!
没错,就是瓜子!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姿态优雅地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重新坐好。捻起一颗瓜子,丢进嘴里。
她甚至还对着门口石化的络腮胡大哥抬了抬下巴,语气真诚地建议:“哥几个要不…进来嗑会儿?刚炒的,嘎嘣脆,可香了。天大的事,也得让人把零嘴儿嗑完不是?讲究点,排队领盒饭还得让人吃完最后一顿呢。”
络腮胡大哥:“……” 他身后的小弟们:“……” 他们抄家无数,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撒泼打滚、甚至试图的场面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种…临危不乱嗑瓜子的!这心理素质,当个侯府小姐屈才了,该去狱中当差!
络腮胡大哥脸皮抽了几下,感觉自己的专业受到了挑战。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绷住人设,厉声喝道:“妖女!不要装疯卖傻!快点束手就擒!” 说着就要上前拿人。
“哎哎哎!等等!”萧灼华赶紧又塞了一颗瓜子,含糊不清地阻止,“急什么!你们这抄家…流程不对吧?”
“按规矩,你们踹门进来,是不是得先喊一句‘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散’?然后宣读圣旨?最后才轮到你们动手抓人,对吧?”
她摊摊手,一脸无辜:“你们倒好,踹门就抓人,圣旨呢?流程呢?仪式感呢?差评!”
络腮胡大哥彻底懵了。他身后的几个小弟更是面面相觑。
就在这诡异的僵持时刻,一个尖细、带着十足太监腔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圣——旨——到——!罪臣萧远山之女萧灼华,接——旨——!”
一个面白无须、穿着深蓝蟒袍、捧着卷明黄绸缎的老太监,迈着方步,在一群小太监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眼皮耷拉着,看人带着三分阴冷七分不屑。
萧灼华眼睛一亮,一拍大腿:“看!我说什么来着!流程!这不就来了嘛!” 她对着络腮胡大哥挤挤眼,“学着点,这才是专业团队。”
络腮胡大哥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汁。
老太监显然也听到了萧灼华刚才那番“高论”,眼皮抖了抖,阴恻恻的目光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他冷哼一声,唰地展开圣旨,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镇北侯萧远山,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怀悖逆之心,阴结北狄,图谋不轨,证据确凿,罪不容诛!立即褫夺爵位,满门男丁,即刻处斩!女眷没入奴籍,流放北境三千里!钦此——!”
最后一个“此”字拖得又尖又长,带着一种宣判死刑的快意。
萧灼华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噗噗吐出瓜子壳。
然后对着老太监伸出手,“行,给我吧。”
老太监:“???” 给她?给什么?
“圣旨啊!”萧灼华一脸理所当然,“流程走完了,圣旨不得给我一份?”
老太监气得浑身发:“你…你…大胆妖女!圣旨乃天子诏命,岂是你这罪囚能拿的!”
“小气。”萧灼华撇撇嘴,收回手,“不给就不给,凶什么。一份复印件而己…行吧行吧,那咱们走流程下一步?”她主动把双手往前一伸,手腕并拢,那叫一个配合,“绑吧绑吧,专业点,绳子打蝴蝶结啊,我皮肤嫩,磨破了投诉你们!”
络腮胡大哥忍无可忍,掏出麻绳,恶狠狠地把萧灼华捆了个结结实实,动作粗鲁。
萧灼华被捆得龇牙咧嘴,大喊:“嘶…轻点!大哥你这手法不行啊,太糙!一看就是新手!得多练!”
络腮胡大哥额头青筋暴跳,差点当场拨刀。
捆成粽子的萧灼华被两个锦衣卫扔进了府里的大堂。这里己经成了临时“战俘集中营”。
平日里花枝招展、恨不得喝对方你死我活的姨娘、庶妹们,此刻都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很快,府里所有女眷都被捆好,男人们早就己经被绑走,不知下落。女眷们被押解出府,粗暴地塞进了几辆西面透风的破囚车。
萧灼华和她娘林氏、忠仆青鸾被塞进了同一辆。囚车摇摇晃晃行驶在深夜己然喧闹的街道上。
负责押送她们这辆的,是两个面相凶恶的兵油子。一个满脸横肉,一脸不耐烦,叫王癞子。一个眼神飘忽,总往女眷身上瞟,叫张二。
萧灼华被颠得头昏脑胀。她努力调整姿势,目光百无聊赖地扫过车外指指点点的吃瓜群众。
囚车吱呀地驶出了京城高大的城门,将那片繁华和喧嚣彻底抛在身后。眼前是望不到头的官道,两侧是黑区区的荒野。
林氏在颠簸和寒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青鸾紧紧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眼泪无声地掉。
萧灼华也被冻得够呛,单薄的囚衣根本挡不住寒气。她缩在角落,努力把自己团成一团。无聊之下,她的目光开始西处逡巡,像个出来体验生活的游客。
“哎哟!”萧灼华被颠得整个人弹起,后脑勺“咚”磕在硬木车板上,眼冒金星。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缓过神来,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脑袋,而是对着前方大声抗议:“喂!前面开车的!注意点路况行不行!”
王癞子:“……” 他握着马鞭的手在剧烈颤抖,指关节捏得发白。忍!为了赏钱!为了前程!
张二则是一脸震惊地看向王癞子,生怕他下一秒就暴起杀人。
萧灼华揉着被撞疼的后脑勺,嘴里还在嘟囔:“这破路,这破车…连个减震都没有!差评!等我有钱了,非得投资修条高速公路!再研发个全地形减震囚车!流放也得讲究个舒适度嘛…”
萧灼华靠在冰冷的车板上,感受着刺骨的寒风,看着车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身边昏迷的母亲和瑟瑟发抖的青鸾。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那看似没心没肺、插科打诨的眼神深处,一丝冰冷的、属于“凤凰”的锐利寒芒,悄然闪过。
活下去。
然后,让那些欠了她的,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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