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敲打着苏半夏卧室的落地窗，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的梧桐枯枝。她蜷缩在飘窗的羊毛毯里，身上那件米白色针织睡袍领口歪着，露出的锁骨处还泛着被雨水浸过的青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毯子边缘的流苏，目光落在地毯上那碗早己凉透的红枣银耳羹上——张妈送来时蒸腾的热气，像极了昨夜顾西城抱着她时，透过湿透衬衫传来的体温。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响时，苏半夏的肩膀猛地一缩。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的动静，她听了八年，闭着眼都能分辨。慌乱中她想抚平睡袍的褶皱，手指却在触到领口时僵住——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划过的灼痛感，和冷杉混着烟草的气息。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沉稳得像老式摆钟的滴答，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每一声靠近，都让她胸腔里的心跳更急促一分，首到那声音停在门外，连门板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咔哒。"
门被推开时，苏半夏正背对着门口，假装研究窗上蜿蜒的雨痕。一股熟悉的、带着雨气的冷意漫进来，混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古龙水味。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毯子里，指节泛白。
"还没睡。"
顾西城的声音比窗外的雨更凉，落在颈后时，苏半夏忍不住打了个颤。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面套着黑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链在昏暗里闪着冷光。他没走近，就站在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房间。
苏半夏慢慢转过身，膝盖撞到飘窗沿，发出轻微的闷响。她攥着睡袍系带的手指太紧，指腹都泛了白："刚...刚想睡。"
顾西城的视线落在她腕间那圈青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快得像错觉。"张妈说你没喝银耳羹。"他的声音没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不饿。"苏半夏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停在自己手腕上，那道痕迹像道耻辱的烙印，烧得她皮肤发烫。
空气里只剩下雨声。顾西城忽然迈开长腿，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他停在矮柜前，拿起那碗凉透的银耳羹，指尖碰了下碗沿，又放回去。这个动作让苏半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往毯子深处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
"明天去学校。"顾西城忽然开口，视线转向窗外，"给你请了三天假，够了。"
苏半夏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她以为他会斥责她昨夜的疯癫，会像以前那样用冷硬的语气讲大道理。他的侧脸在路灯透进的微光里，一半亮一半暗，下颌线绷得很紧。
"我..."她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
顾西城转过头，目光首首撞进她眼里。那眼神太深，像结了冰的寒潭，底下却藏着她看不懂的暗流。"苏半夏，"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记住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像根冰锥，猝不及防刺进她心里。苏半夏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份？她的身份，不就是他养在身边的外甥女吗？那个吻，那些不该有的悸动，原来在他眼里，都是忘了身份的逾矩。
顾西城看着她瞬间褪去血色的脸，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转身往门口走，西装下摆扫过门框，带起一阵冷风。
"舅舅。"
苏半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连她自己都惊讶会叫住他。顾西城的脚步顿住，背对着她，没回头。
她攥着毯子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那枚玉坠..."
"收起来了。"顾西城的声音从肩膀上方传来，冷得像结了霜，"不该你碰的东西，别再惦记。"
门被带上时，发出极轻的"咔哒"声。苏半夏盯着门板，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飘窗上。眼泪砸在羊毛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谁在无声地哭。她抬手摸向胸口，那里空荡荡的——顾明薇阿姨留下的玉坠被收走了，连同她最后一点可以偷偷念想的理由，也被他亲手剥夺。
"身份..."苏半夏对着空房间喃喃自语，指尖抚过腕间的青紫，那里的痛感还没消，像他留在她身上的、无声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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