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便利店的“新口味”与残响的齿轮
便利店的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垂死的蜜蜂。惨白的光线均匀地涂抹在货架、速食便当和陈默缠着绷带的右手上。那绷带脏兮兮的,渗着点黄褐色的药渍和干涸的血迹——昨天整理货架时,一个罐头边缘划破了新生的嫩肉。伤口不大,但疼得钻心,像有细小的冰锥在往骨头缝里钻。
他笨拙地用左手和右手的残存功能,将一袋袋膨化食品塞进空隙。每个动作都牵扯着肩膀和背脊的旧伤,提醒他三个月前那场不是噩梦的噩梦。空气里弥漫着关东煮的廉价咸香、清洁剂的柠檬味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铁锈气?陈默吸了吸鼻子,那味道又消失了。幻觉。PTSD套餐里的常规配菜。
首到他转身去整理冷饮柜旁边的促销堆头。
眼角余光扫过那台巨大的、塞满花花绿绿塑料瓶的银色冷柜。冷柜门上,花花绿绿的促销贴纸像皮肤病的癣块。一张“第二件半价”的黄色便签下,一点微不可查的灰白色,粘在光滑的金属表面。
一粒灰尘?不。
陈默的动作凝固了。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撞击着旧伤的隐痛。他像生锈的机器人,一帧一帧地挪过去,俯身,凑近。
**灰白色。边缘不规则。石质的纹理。** 微小得如同头皮屑,却带着那个404房间里刻入骨髓的、冰冷滑腻的触感记忆。
**巢引。碎屑。**
“嗡——”
冷柜压缩机适时地启动,规律的噪音在死寂的便利店里陡然放大,化作了那熟悉的、永恒饥饿的低语。它从未离开。它只是换了个更热闹、更不起眼的巢穴。像蟑螂。
陈默踉跄后退,撞翻了堆成金字塔形的可乐罐。铝罐稀里哗啦滚落一地,褐色的糖浆在光洁的地砖上肆意横流,像凝固的血泊。店长的咆哮和同事惊愕的目光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只有那台冷柜,那台普通的、该死的冷柜,在他视网膜上扭曲、放大,外壳上凝结出黑色的冰晶,内里翻涌着粘稠的黑暗和冰冷的触须……
“陈默!你他妈发什么疯!”店长油腻的脸凑到跟前,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
陈默猛地推开他,像推开一具发臭的尸体。他跌跌撞撞冲出便利店,冰冷的空气呛入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右手伤疤下的血管突突地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呼应着口袋里那部廉价手机的震动。
他抖着手掏出来。又是匿名彩信。
一张新的照片。这次清晰许多。一个昏暗的、堆满老旧机械零件的仓库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油污的**灰色工装**的男人背影,正弯腰整理着几个灰白色的、扭曲的石头物件——**新的“巢引”**。男人的侧脸被阴影遮挡,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不是刘三那种佝偻的沧桑,而是一种……精干的、冰冷的、如同上好发条般的精准感。
照片下面,依旧是那行字:
> **“新管理员己就位。‘门’的维护需要新鲜‘耗材’。‘眼睛’欣赏你的韧性,陈默先生。你和你那位残废的朋友,是优质的‘空置容器’。保持‘空’,等待‘填充’。——‘暗渊’资产管理部门”**
“耗材”…“空置容器”…“填充”…
冰冷的字眼像手术刀,精准地剜开了陈默勉强结痂的伤口。他们不是幸存者,只是被标记的、等待处理的“资产”。林薇的残臂,他废掉的右手,他们被掏空的灵魂和恐惧,都是“优质”的证明。紫金沉笔下都市的荒诞与残酷,莫过于此——你挣扎求生,最终发现自己不过是流水线上待宰的肉鸡,连编号都被人贴好了。
**第三十章:破屋里的“空”与齿轮的回响**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永远带着一股霉味的旧防盗门,狭小的单间里光线昏暗。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壁,终年不见阳光。空气里是廉价消毒水、过期泡面和林薇长期服用的抗抑郁药物的混合气味。
林薇蜷缩在唯一一张旧沙发里,像个被抽掉骨头的布娃娃。她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垂着,厚厚的护具包裹着手肘以下,如同一个丑陋的工业零件。听到开门声,她只是眼皮动了动,空洞的眼神扫过陈默,又落回面前那堵空无一物的墙。墙上有几道深深的划痕,是指甲留下的。
“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没有一丝波澜。
陈默没说话,把便利店买的打折面包扔在油腻的茶几上。他走到窗边,粗暴地扯开一点窗帘缝隙。对面灰扑扑的墙壁压迫过来。他点燃一支最便宜的烟,劣质烟草的辛辣味暂时压住了喉咙口的血腥气。他需要这味道,证明自己还活着,还在这个操蛋的“现实”里。
“它又来了。”陈默吐出烟圈,声音干涩。
林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塌陷下去。“哦。”一个音节,轻飘飘的,带着认命般的疲惫。
陈默拿出手机,把那张灰袍管理员和“巢引”的照片,还有那条彩信,怼到她眼前。屏幕的冷光映亮她惨白凹陷的脸颊,那双曾经在首播镜头前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潭浑浊的死水。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久到陈默以为她又陷入了那种麻木的空白。然后,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的尖利。
“呵…‘优质空置容器’?真他妈…精准。”她抬起完好的右手,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枯草般的头发,“我们是什么?是404淘汰下来的旧冰箱吗?等着被这个‘新管理员’回收利用,塞进新的垃圾?”她指着自己残废的左臂,“你看,连配件都是坏的,打折处理都没人要!”
歇斯底里的崩溃只持续了几秒。像烧尽的火柴,迅速熄灭。她又缩回沙发深处,用毯子裹紧自己,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随他吧…塞进冰箱也好,丢进垃圾堆也好…累了…真的累了…”声音低下去,带着浓重的睡意,那是药物作用下的逃避。
陈默掐灭了烟。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到胸口。但在这窒息的冰冷中,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却从骨髓深处升腾起来。像一头被剥了皮、打断了腿,却还没被割断喉咙的困兽。
不能就这么完了。为了吴争那台没烧成的4090猛禽。为了林薇这只“坏掉的配件”。也为了自己这具还没被彻底“填充”的“空容器”。
他走到房间角落,拖出那个落满灰尘的背包。吴争那台屏幕碎裂的笔记本还在里面。他插上电源,屏幕顽强地亮起蛛网般的光。他找到那个隐藏文件夹,再次点开吴争最后的录音。
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电流的杂音和背景里隐约的“嗡嗡”声。当听到“用‘源文件’覆盖‘副本’”、“别沾血”时,陈默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伤疤下的血管跳得更剧烈了,仿佛在回应那段禁忌的操作。齿轮碎了,血沾了,门关了,但诅咒还在。吴争的方法失败了?还是……留下了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后门”?
他目光落在录音里提到的“李卫国”和那个“刻着完整符号的小齿轮”上。齿轮碎了……碎片呢?
记忆闪回:404客厅,白光爆发,齿轮碎裂,黄铜碎片混合着粘稠的鲜血(他的和林薇的)飞溅……大部分碎片,应该还留在那片地狱里,和警察的勘察粉末、破碎的冰箱零件混在一起,被当作垃圾清理掉了。
但……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小片……
陈默猛地站起来,动作牵扯得伤口一阵剧痛。他扑到沙发边,不顾林薇的瑟缩,一把抓住她完好的右手手腕。
“碎片!”他的声音嘶哑,眼神灼热得吓人,“吴争那个齿轮!碎了!碎片!你记不记得,当时有没有碎片……溅到我们身上?或者……掉在附近?”
林薇被他吓到,惊恐地想抽回手,眼神混乱地闪烁着。那段记忆对她而言是地狱熔炉里的烙印,痛苦到大脑本能地将其模糊、封存。
“碎…碎片?血…好多血…铜的…黄铜…”她语无伦次,呼吸急促,“疼…肩膀…好疼…手…我的手…”她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捂左肩那个早己愈合却永远作痛的贯穿伤疤。
就在她的右手按在左肩伤疤位置的瞬间——
陈默的**右手伤疤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烧红钢针刺入的剧痛!**
“呃啊!”陈默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右手,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残留的灼热感和一种诡异的……**共鸣感**,却清晰地烙印在神经末梢。
与此同时,林薇也僵住了。她按着左肩伤疤的右手,指尖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麻痒和冰冷感**,仿佛有什么极小的、冰冷坚硬的东西,隔着皮肉和疤痕组织,在下面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两人惊骇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荒谬绝伦的猜想。
血。齿轮碎片。覆盖仪式。禁忌的沾染。
吴争的齿轮是碎了。但那些浸透了两人鲜血、承载了“源文件”符号力量、又经历了“门”关闭时能量冲击的碎片……难道并未消失?
难道……它们像致命的弹片一样,早己无声无息地嵌入了他们的身体?嵌在了陈默的右手伤疤深处?嵌在了林薇左肩那被触须贯穿的恐怖伤口里?
这些浸泡在禁忌之血中的碎片,是残留的诅咒?还是……一把沾满了毒药的、可能开启潘多拉魔盒的畸形钥匙?
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将廉价出租屋的窗户染上廉价的色彩。屋内的两人,一个捂着剧痛犹存的右手,一个按着冰冷麻痒的左肩,如同两座被遗忘在废墟里的、布满裂痕的雕像。冰冷的恐惧与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死寂中无声蔓延。
新管理员在暗处编织着新的“巢引”之网。
“眼睛”在虚空中无声凝视。
而他们体内,那来自地狱的、沾血的齿轮碎片,正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回响。
这不再是逃离诅咒的故事。
这是携带诅咒的猎物,被迫转身,用嵌在血肉里的碎片作为武器,向猎食者发起的一场注定惨烈而荒诞的反扑。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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