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江北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躁动。成千上万的部队如同暗夜中涌动的铁流，悄无声息地进入预设的出发阵地。火炮褪去了炮衣，黝黑的炮口沉默地指向南岸漆黑的轮廓。江边，密密麻麻的船只——从精心伪装的火轮、木帆船到简陋的渔舟、木筏——覆盖了每一个可以停泊的河湾港汊，如同蛰伏的巨兽，只待一声令下，便扑向大江。
独立师的进攻出发阵地设在一处芦苇茂密的江湾后。战士们最后一次检查着武器弹药，将刺刀磨得雪亮，给枪支套上防水的油布套。许多人在默默写着家书，或者将写好的决心书、入党申请书郑重地交给连队指导员。没有人高声喧哗，只有压抑的喘息声、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和江水永不停歇的拍岸声。
师前指设在一个加固过的地下掩体里，电话线像蜘蛛网一样连接着各团和各炮兵群。李云龙和赵刚站在观察孔前，举着望远镜，久久凝视着对岸。南岸，敌人的探照灯像鬼眼一样不时扫过江面，零星的火力点偶尔吐出一道火舌，打破夜的沉寂。
“真安静啊…”李云龙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赵刚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对岸零星的光点：“暴风雨前的宁静。对面估计也绷紧了弦。”
电话铃突然响起，参谋接过电话，听了几句，立刻捂住话筒报告：“师长，政委，兵团前指电话，最后确认我师攻击序列和登陆场！”
李云龙接过电话，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斩钉截铁：“独立师己准备就绪！保证完成任务！…是！明白！…请首长放心，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放下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赵刚和各团主官：“命令确认。我师为第一梯队左翼突击师，主攻方向：芜湖以西十里滩至马家坞段。登陆后，迅速向纵深发展，抢占制高点，接应后续部队！”
“是！”指挥员们低声应命，眼神灼灼。
“各团最后检查通讯器材，确保渡江期间指挥畅通！” “炮兵群做好火力准备，一听信号，就给老子把南岸犁一遍！” “突击队准备好炸药包、云梯，滩头障碍给老子第一时间炸掉！” “卫生队、担架队就位！”
一道道命令简洁有力地发出，整个师这部战争机器，己经运转到了极致，每一个齿轮都咬合得严丝合缝。
李云龙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黑暗的江面，忽然问身边的参谋：“现在什么时候了？”
“报告师长，凌晨三点二十分。”
李云龙沉默了一下，对赵刚说：“老赵，陪我出去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掩体，来到江边。的江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岸边，战士们正做着最后的准备，看到师长和政委走来，纷纷无声地立正敬礼。李云龙和赵刚一一回礼，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拍拍战士们的肩膀。
他们走到一处隐蔽的码头，这里停靠着师里的几条主要指挥船和突击队的船只。战士们蹲在船上或岸边，抱着枪，静静地等待着。人群中，李云龙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从太行山就跟着他、经历过林佟村血战幸存下来的老骨干，如今很多都成了班排长，他们的眼神更加沉稳，也更加锐利。也看到了更多的新面孔，年轻，略带紧张，但眼神中同样充满了渴望和决心。
一个年轻的新兵正在小心地擦拭着一面旗帜——那是绣着“英雄第一团”和“原太行山独立旅”字样的荣誉战旗。他看到师长政委，连忙站起来。
“紧张吗？”李云龙问。
新兵用力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报告师长！有点…但更多是憋着劲！想过江！”
李云龙看了看那面旗帜，伸手摸了摸上面细密的针脚和隐约的弹孔痕迹，缓缓道：“这旗子上，沾着好多人的血。明天，可能还会沾上更多，包括你我的。怕吗？”
新兵愣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不怕！跟着这面旗子，跟着师长政委，刀山火海也敢闯！”
李云龙没再说话，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和赵刚继续向前走。
“还记得苍云岭吗？老李。”赵刚忽然轻声问。
李云龙脚步一顿，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怎么能忘。那时候，就想着怎么突围，怎么活下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带着千军万马，打过大江去。”
“是啊，”赵刚感慨道，“从被围剿，到战略反攻，再到如今决定性的战略决战…我们走过的路，牺牲的同志…”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江水的呜咽声仿佛变成了历史的回响，无数牺牲战友的面容在脑海中闪过。
“这一仗打完，应该就快了吧？”李云龙望着南方，喃喃道。
“快了。”赵刚肯定地回答，“但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松懈。过了江，还有恶仗要打。”
“我知道。”李云龙点点头，语气变得坚定，“但只要过了江，这天下，就再也没有能挡住咱们的力量！”
他们回到前指掩体。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总攻发起时间越来越近。掩体内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所有参谋人员都屏息凝神，盯着时钟和电话。
李云龙坐下，拿起一支铅笔，在一张空白的电文纸上无意识地划着。赵刚则再次检查着作战方案和应急预案。
突然，电话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参谋接起电话，只听了一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肃穆，他捂住话筒，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报告：
“师长！政委！前指命令：总攻开始！信号弹三发！红色！”
李云龙和赵刚猛地站起身！
几乎在同一瞬间，掩体外，三颗巨大的红色信号弹拖着耀眼的尾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如同燃烧的利剑，首刺苍穹！
刹那间，地动山摇！
北岸整个大地仿佛都咆哮了起来！成千上万门火炮同时怒吼！炮弹如同疾风暴雨般掠过江面，砸向南岸敌军阵地！整个南岸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巨大的爆炸声连绵不绝，映得江面如同白昼！
“出发！”李云龙对着电话和所有通讯频道，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江边，无数船只如同离弦之箭，在震耳欲聋的炮火掩护下，冲向波涛汹涌的江心！船工们奋力划桨，战士们紧握武器，目光死死盯住对岸的火光！
百万雄师，横渡长江！一场决定中国命运的伟大战役，在这一刻，拉开了惊天动地的序幕！
独立师，这把淬炼己久的利剑，向着最终的目标，奋力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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