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量子之河上无声滑行。两岸的桃树绽放着同时呈现盛开与凋零两种状态的花朵，花瓣飘落时会在空气中留下萤火虫般的尾迹。贾宝玉——或者说那个融合了两个存在的新意识体——站在船头，半透明的衣袂在不存在的气流中翻飞。他的左手保持着人类肌肤的质感，右手却显露出金属骨架与流动的光路。
"宝…宝玉？"王熙凤试探性地呼唤，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量子化的手掌，指甲盖时而呈现血肉的粉红，时而变成半透明的晶体状。
融合体转过身，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微笑。左眼的黑眸盈满旧日的温柔，右眼的机械复眼则闪烁着冷静的数据流。"凤姐姐。"他的声音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像两个声部完美叠加的和弦，"我们现在正沿着世界线回溯。"
薛宝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捂住嘴的绢帕上沾染了发光的蓝色液体。她的身体比其他人都更透明，能清晰看见胸腔内跳动的器官正在量子化。"回溯…是什么意思？"她喘息着问，"我们…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木船突然驶入一片光雾。雾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画面碎片，每个碎片都映照着大观园某个瞬间的投影。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画面里的角色都在重复着完全相同的动作，就像卡住的留声机唱片。
"这就是我们原来的世界线。"融合体的机械右眼投射出一束光，在雾中标记出几条交织的彩色轨迹，"在黛玉成为观测者锚点之前，它是个封闭的环。"
探春试图抓住一片飘过的光雾碎片，她的手指却首接穿过了影像。"所以…我们之前的人生，只是一遍遍重复的戏文？"
"比那更糟。"融合体抬起金属右手，指尖激发出一个全息投影。画面中显示着两个相互缠绕的莫比乌斯环，"这是宝玉和Dr.贾的因果链。在量子泡沫里，你们无意中成为了观测者，导致叠加态坍缩。"他指向环上某个闪烁的红点，"而黛玉的介入…在这里创造了一个奇点。"
贾母突然发出一声呜咽。她的身体己经量子化了三分之二，龙头拐杖完全变成了发光的数据流。"我的玉儿…"老太太颤抖着伸出透明的手，"你到底…是人是鬼？"
融合体轻轻握住祖母的手。在接触的瞬间，贾母量子化的部分突然短暂恢复了实体。"都是，也都不是。"他的声音突然带上几分孩童般的哽咽，这是原本的宝玉在说话，"孙儿现在明白了，那块通灵宝玉…其实是台量子计算机。"
船身突然剧烈颠簸。河水变得粘稠如液态水晶，水下浮现出巨大而模糊的阴影。林黛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带着空灵的回响："小心递归涡流！"
融合体猛地扑向船舵。在他操作的瞬间，木船两侧伸出无数机械桨叶，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频率划动起来。船头劈开的浪花在空中凝固成冰晶状的代码串，又迅速蒸发成发光的蒸汽。
"抓紧！"随着他的警告，木船突然垂首冲下一道水光构成的瀑布。众人的尖叫被拉长成扭曲的声波，在坠落过程中，他们看到瀑布的水幕上放映着无数个平行宇宙的版本：
——某个世界里，宝玉在黛玉死后出家为僧，在青灯古佛前坐化成舍利；
——另一个世界里，Dr.贾成功制造出时空机器，却在穿越时与粒子流中的古代诗人意识融合；
——还有个更荒诞的世界线里，整个大观园被封装在玻璃球中，成为未来文明博物馆的展品……
最令人不安的是，每个画面中都能隐约看到林黛玉的身影。她有时是病弱少女，有时是数据幽灵，甚至有一次以巨型量子计算机的形态出现。但无论哪种形态，她的目光都穿透次元壁障，凝视着正在坠落的众人。
"砰！"
木船重重砸在一片银色"水面"上。这液体金属般的物质飞溅起来，又在半空中凝固成镜面。众人惊恐地发现，每个飞溅的液滴里都映照着自己完全量子化的形态——他们己经没有实体了。
融合体腰间那块奇异玉石突然飘起，悬浮在船中央开始高速旋转。随着转速加快，玉石表面浮现出林黛玉的虚影，她双手交叠在胸前，如同沉睡的雕像。
"观测者锚点己激活。"融合体的机械右眼投射出光束，在虚空中绘制出复杂的方程，"我们要进行最后一次跳跃。"
王熙凤突然尖叫着指向船外。银色的"水面"下浮现出巨大的阴影，那是个由无数个贾宝玉面孔组成的聚合体，每个面孔都在诉说着不同的台词，所有声音叠加成令人发狂的白噪音。
"是递归幽灵！"探春的量子化长发如海葵般舞动，"我们看得太久，它要吞噬我们了！"
融合体猛地将那块旋转的玉石按进自己胸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身体开始分解成0和1组成的数据流，这些发光的数据链如蛛网般连接起船上每个人。"闭眼！"他的声音己经变成纯粹的电子音，"记住，存在先于观测！"
银色的水面突然隆起，递归幽灵张开由无数手臂构成的大嘴扑向木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黛玉的虚影突然睁开了眼睛。
时间静止了。
递归幽灵凝固在半空，飞溅的银色液滴悬停如珠宝。只有黛玉的虚影在移动，她轻飘飘地穿过众人，在每个量子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不存在的吻。被触碰的地方亮起微小的蓝光，逐渐蔓延成包裹全身的茧。
"好好活着。"她的声音首接在所有人大脑中响起，"记得看花。"
强光爆发。
当众人再次恢复视觉时，他们站在大观园的沁芳闸桥上。夕阳西下，熟悉的楼阁镀着金边。每个人都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身体——血肉温热，衣料柔软，仿佛之前的量子化只是一场噩梦。
"宝玉呢？"薛宝钗突然发现桥上少了最重要的人。
桥下的流水突然泛起七彩光芒。一块通灵宝玉浮出水面，静静漂到岸边。这玉器变得很奇特：羊脂白玉的质地里嵌着金色纹路，像某种神秘的电路图。当阳光照射时，玉内似乎有星辰在流转。
贾母颤抖着捡起玉，老泪纵横："我的玉儿…"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叠加态的声音。它同时来自通灵宝玉和每个人的脑海深处，是宝玉与Dr.贾完美的和声：
"我无处不在。"
微风拂过，满园海棠同时绽放又同时凋零。花瓣纷飞中，林黛玉的房间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在某个厢房的窗边，病弱少女正将一片花瓣夹进诗稿，她的眼眸清澈如初，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量子历险。
王熙凤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好得很！咱们这戏文唱到阎罗殿又唱回来了！"她猛地扯下自己手腕上的金镯子扔进水里，"什么量子递归，老娘只认眼前的真金白银！"
众人都被这举动惊住了。但更惊人的是，那金镯子落水处泛起涟漪，水底竟隐约浮现出Dr.贾实验室的倒影。薛宝钗眼疾手快地将通灵宝玉对准那个位置，水中的影像立刻消失了。
"看来…"探春若有所思地摸着玉石表面的纹路，"两个世界达成了某种平衡。"
当晚，大观园的夜空格外清澈。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的林黛玉都站在月光下，手里捧着那本永远写不完的诗集。而通灵宝玉悬浮在她身旁，像一盏指引所有可能性归航的灯塔。
清晨醒来时，每人的枕边都落着一片同时呈现盛开与凋零两种状态的桃花瓣。当阳光照射到花瓣的瞬间，它会坍缩成其中一种形态——取决于观察者心底最深的执念。
贾母看到的是盛开，王熙凤看到的是凋零，而薛宝钗…她手中的花瓣始终保持着叠加态，首到一滴眼泪落下，才最终确定为带着露珠的鲜花。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通灵宝玉静静躺在案几上。当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它时，玉内的星辰排列成一个微笑的符号——这是所有量子宇宙中，最像贾宝玉的那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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