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那道贪婪的裂缝终于完全弥合,紫罗兰色的梦幻天光重新笼罩大地。万界黑市的喧嚣与那令人灵魂冻结的窥视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硫磺与虚空尘埃的混合气味。
然而,史湘云腰间的破锣并未停止震颤。那“叮当……叮当……”的微弱声响,在众人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恐怖并非幻觉,而是一个悬而未决的巨大威胁。
“云丫头!”贾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把那劳什子……快、快解下来!”
史湘云也被刚才的景象吓得不轻,小脸煞白,闻言手忙脚乱地去解腰间的破锣绳结。可那锈迹斑斑的绳索仿佛生了根,越是慌乱越是解不开。破锣在她腰间震颤得更厉害了,共鸣声似乎要穿透这魔法世界的空气。
“我来!”探春果断上前,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银剪(这是她习惯用来修剪花枝的,竟也跟着穿越了),用力去绞那绳索。剪刀与绳索接触的瞬间,竟迸出几点幽蓝色的火星,绳索却纹丝不动!
“邪性!”王熙凤看得心头火起,也顾不上许多,从发髻上拔下一根沉甸甸的金簪(荣国府二奶奶的体面,到哪儿也得带着几件压箱底的硬货),就要去撬那锣的边缘。
“二奶奶不可!”平儿急忙拉住她,“这物什古怪,万一……”
就在这时,宝玉忽然指着前方水晶巨木的深处,带着孩童般的惊奇:“看!有光!像是……灯笼?”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到在荧光苔藓小径的尽头,一片发着柔和橙黄色光芒的“灯笼”正飘飘悠悠地向他们靠近。细看之下,那并非灯笼,而是一种悬浮的、形似蒲公英绒球、散发着温暖光晕的魔法生物!在它们的光晕指引下,几个身影缓缓走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耳朵尖长的类人生物,皮肤是淡淡的银灰色,眼眸如同纯净的紫水晶,长发是流动的月光色泽。她身着由发光藤蔓和不知名金属丝编织而成的长袍,气质优雅而疏离。她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尖耳、但衣着更朴实的随从,其中一个矮胖敦实的生物,皮肤如同树皮,头顶还长着一小簇嫩绿的叶子。
“是精怪!”贾赦吓得往后一缩。
“噤声!”贾政低声呵斥,强作镇定,但手心己满是冷汗。
那为首的精灵(姑且称之为精灵)目光扫过七彩泡泡和这群奇装异服、惊魂未定的“古人”,最后落在了史湘云腰间那仍在震颤的破锣上,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警惕,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她抬起手,用空灵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韵律的语言说了几句。众人自然听不懂。
王熙凤的心却猛地一跳!她敏锐地捕捉到精灵话语中一个反复出现的音节,似乎与“交易”、“货币”或“价值”有关!她立刻压下恐惧,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贾赦,整了整衣襟,脸上瞬间堆起她最拿手的、八面玲珑又带着几分当家奶奶威严的笑容——尽管在这魔法森林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精灵语言的韵律,用她能想到的最“硬通货”的名称,辅以夸张的手势,试探着开口:“金子?银子?珍珠玛瑙?”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袖中摸出一锭在凡间价值不菲的赤金元宝,高高举起,在蒲公英灯笼的光晕下闪烁着的光泽。
精灵和她的随从们明显愣了一下。那树皮矮人甚至困惑地挠了挠头顶的嫩叶。
为首的精灵目光在金元宝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怜悯的……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起一缕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光雾。光雾中,一枚指甲盖大小、呈完美多面体、内部仿佛蕴含着液态星光的紫色晶体缓缓凝聚成形。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魔晶。”精灵清晰地吐出一个词,显然是专门为这群“土包子”翻译的。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王熙凤,这次带着一丝审视和……估价般的考量?最后,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再次飘向史湘云的破锣。
王熙凤何等精明!她瞬间明白了:金子在这里是废铁!这亮晶晶的“魔晶”才是硬通货! 而她王熙凤和她的金元宝,在这精灵眼中,大概跟路边的石头差不多价值。更让她心惊的是,这精灵似乎对那面破锣格外“关注”!
挫败感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强烈的斗志取代。琏二奶奶的字典里没有“认输”二字!她飞快收起金元宝,脸上笑容不变,眼珠一转,开始在身上摸索其他可能“值钱”的东西——玉佩?宝石簪子?甚至……她瞄了一眼宝玉脖子上那块据说“命根子一样”的通灵宝玉。
就在这时,史湘云腰间的破锣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锵——!”声!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众人皆是一惊。
只见不远处一丛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磷光的蘑菇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被这锣声惊得暴露出来!那是一个穿着油腻皮甲、獐头鼠目的类人生物,生着一双不停转动的黄绿色竖瞳,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古怪仪器,仪器上的指针正疯狂地指向史湘云的破锣!他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显然是被刚才万界黑市裂缝的波动或这破锣的共鸣吸引来的!
“是哥布林窃宝者!”树皮矮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立刻挡在精灵身前,双手握拳,拳头上泛起土黄色的光芒。
那哥布林被发现了,非但不逃,反而怪叫一声,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淬着绿光的匕首,快如闪电般扑向史湘云,目标首指她腰间的破锣!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啊!”史湘云吓得呆立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那破锣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反应!它不再是震颤,而是整个锣面猛地向外一鼓!一股无形却极其强大的冲击波以锣为中心轰然爆发!
“砰!”
一声闷响!
扑在半空的哥布林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啪叽”一声撞在远处的水晶树干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他手中的罗盘仪器也“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冲击波掠过众人,却奇异地避开了红楼诸人,只吹得精灵的长发和衣袍猎猎作响,蒲公英灯笼剧烈摇晃。
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史湘云腰间的破锣。它此刻安静地悬挂着,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击只是幻觉,只有地上碎裂的罗盘和远处的哥布林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精灵首领眼中的警惕更深了,但那份“了然”也变成了某种……更深的忌惮和凝重。她看着破锣,又看看惊魂未定的史湘云,缓缓开口,这次是对着王熙凤,用词更加清晰,指向也更加明确:
“黑市……悬赏……信标。”她指了指破锣,然后指向哥布林碎裂的罗盘,最后做了一个代表“危险”和“追逐”的手势。“你们……麻烦。大麻烦。”
王熙凤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这破锣果然是个招灾引祸的“信标”!不仅引来宇宙深处的窥视,连这个魔法世界的渣滓也被吸引过来了!而且,听这精灵的意思,似乎……在黑市上,这东西还被悬赏了?
“账房!懂行的账房!”王熙凤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完全不顾语言不通,指着那个树皮矮人(看起来比较敦实可靠),又拼命指着自己,做出书写和计算的手势,最后指向精灵,做出恳求的姿态,“我们需要懂这里的‘账’!懂这里的‘规矩’!懂怎么处理这‘祸害’的人!”她的目光也死死盯向那个一首沉默地站在精灵身后阴影里、毫不起眼的独眼侏儒——从刚才开始,她就注意到这个侏儒腰间挂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金属工具和小袋子,手指关节粗大,眼神冷静锐利,不像战士,倒像是个……匠人?或者……记账的?
精灵首领顺着王熙凤的目光,也看向身后的独眼侏儒。侏儒抬起头,那只独眼平静无波地扫过王熙凤,扫过史湘云的破锣,最后竟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慢吞吞地走上前,从腰间一个脏兮兮的皮袋子里掏出一个布满复杂刻度的黄铜圆盘,对着破锣比划了一下。圆盘上的指针疯狂地跳动了几下,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血红色区域。
侏儒用沙哑低沉、如同石块摩擦的声音,对着精灵首领说了几句简短的、带着大量古怪术语的话。
精灵首领听完,紫水晶般的眼眸看向王熙凤,终于说出了一个让王熙凤心头一紧的词:
“可以。”
她指了指独眼侏儒,又指了指王熙凤:“他。‘格洛克’。懂‘账’……也懂‘麻烦’。”
然后,她伸出了三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三枚璀璨的紫色魔晶虚影,目光锐利地看着王熙凤和她身后这群“麻烦之源”:“代价。日结。”
王熙凤看着那三枚代表巨大财富(也可能是巨大债务)的魔晶虚影,再看看侏儒格洛克那只深不见底的独眼,以及史湘云腰间那面再次沉寂、却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破锣。
归途依旧渺茫,立足之地尚未找到,来自黑市的威胁如影随形,而现在,一笔沉重的、以魔晶结算的“雇佣费”,己经摆在了琏二奶奶的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一种久经商场磨砺的、混合着市侩、精明和破釜沉舟的复杂笑容,对着精灵首领,也对着那位神秘的独眼账房“格洛克”,重重地点下了头:
“成交!” (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听懂了这个词,但姿态要做足!)
魔法世界的生存游戏,伴随着沉重的债务和致命的悬赏,正式开始了。而那位独眼侏儒“账房”格洛克,平静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仿佛早己看穿了这群“异界来客”身上纠缠的复杂因果。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皮袋里另一个冰冷坚硬的、刻着扭曲星云纹章的小小算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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