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时辰差不多了吧？”
老鼠搓着手，压低了声音，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激动、紧张和虔诚的古怪表情，
“要不，咱们先拜拜？”
“我以前跟的老大开新场子，都得杀只鸡，敬个神啥的。”
“咱们没鸡，要不我尿一泡，敬敬这山头的土地爷？”
“滚！”
扳手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兴奋与熬夜留下的痕迹，
“这是科学的结晶！是工业的奇迹！你那套封建糟粕别拿出来玷污它！”
“你懂个屁！”
老鼠梗着脖子反驳，
“这叫仪式感！咱们这‘拾荒者一号’，以后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是咱们的财神爷！”
“开工前不拜拜，万一它闹脾气，给你炼出一炉铁疙瘩，你哭都没地方哭！”
苏璃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
绕着分解炉走了一圈，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划过粗糙的焊缝。
在她的精神感官中，这台机器的每一个零件，每一条线路，都如同活物般，在沉睡中平稳地呼吸。
她能感受到炉膛内壁那些陶瓷片的坚韧，密封圈里那股源自“奇美拉”组织的奇异生命力。
这不仅是一台机器。
这是她的意志，知识，力量的延伸。
“不用拜神。”
苏璃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争吵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它信我，就够了。”
她走到分解炉的操作台前，那是一个由废弃配电箱改造的简陋平台，
上面只有几个粗大的闸刀和两个从卡车仪表盘上拆下来的压力表。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扳手：
“把那扇车门，扔进去。”
那是他们从一辆报废吉普车上拆下来的、锈得快要烂穿的车门。
扳手点点头，和老鼠两人合力，将那块沉重的、带着斑驳油漆的废铁抬了起来，
费力地塞进了“拾荒者一号”那黑洞洞的炉口里，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厚重的炉门。
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鼠和扳手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璃。
苏璃的目光扫过操作台。
她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和精准。
第一步，接通备用发电机电源。
她合上最大的那个闸刀。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掘进者”号的备用发电机被唤醒，开始为这头钢铁巨兽输送第一口“食粮”。
第二步，启动冷却循环系统。
第二个闸刀合上。
能听到炉体内部传来轻微的液体流动的声音，那是从报废空调里拆下来的冷却管线，正在尽职尽责地开始工作。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启动核心。
苏璃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她单独隔离出来的、包裹着厚厚绝缘层的红色按钮上。
按钮下方，连接着的是整台分解炉的心脏——“阎王愁”。
她的手指，轻轻地按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炫目刺眼的光芒。
只听到“嗡——”的一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悠长而沉稳的蜂鸣，从炉体内部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站在旁边的三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
炉体表面的焊缝，开始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灼热的红光，仿佛巨兽的血管正在被点燃。
压力表的指针，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向上攀升。
“它……它活了……”
扳手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痴迷。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暴而纯粹的能量，正在那个铁棺材里苏醒、膨胀。
老鼠则紧张得攥紧了拳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台机器启动，而是在围观一颗太阳的诞生。
那股从炉体里散发出的、越来越炽热的温度，烤得他脸颊生疼，却一步也舍不得后退。
苏璃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物质解析】视野中，整个炉膛内部，己经被一片深蓝色的、高频振荡的能量场所笼罩。
那扇锈迹斑斑的车门，在进入能量场的瞬间，就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原子云。
铁、碳、锰、硅……
所有的元素，都在那片蓝色的光晕中被撕裂、打散、然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新分类、排列、组合。
杂质被分离出来，化作一缕缕不起眼的青烟，顺着预留的排气口排出。
而那些最纯粹的金属元素，则在能量场的中心，被压缩、锻造成型。
整个过程，充满了暴力与创造的美感。
十分钟后，当压力表的指针回落到安全区域，炉体的红光也渐渐褪去时，
苏璃才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打开出料口。”
扳手一个激灵，连忙跑到分解炉的另一侧，戴上厚厚的石棉手套，奋力拉下了一个滚烫的阀门。
“锵啷啷——”
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一块块泛着暗红色光芒、规格统一、足有砖头大小的金属锭，
从出料口的滑槽里滚了出来，掉进下方早己准备好的沙坑里。
每一块金属锭，都方方正正，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我操。”
老鼠看着那些在沙坑里渐渐冷却、从暗红色转变为银灰色的金属锭，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走上前，捡起一块己经不那么烫手的，入手极沉，那冰冷而厚重的质感，让他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一块铁，而是一块金子。
“这就是那扇破门变的？”
他语无伦次地看向扳手。
扳手没有回答他，而是疯了一样冲到一块金属锭前，
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高碳钢的锉刀，用尽力气在金属锭的边角上猛地一划。
“滋——”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火星西溅。
锉刀那坚硬的刃口，竟然在金属锭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而锉刀本身，却被磨得有些卷刃。
“高纯度中碳钢。”
扳手的手在颤抖，他看着那道白痕，如同在欣赏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
“这提纯率，这密度，我的天。”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堆崭新的、散发着迷人金属光泽的钢锭，
又看了看旁边那堆锈迹斑斑的废铜烂铁，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咧开嘴，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从末世降临开始，他们就像一群在垃圾堆里刨食的野狗，
为了一个生锈的零件，为了一块勉强能用的钢板，争得头破血流。
而现在，他们拥有了点石成金的能力。
老鼠也扔掉了手里的金属锭，他没有笑，也没有哭，
只是跑到那台己经停止嗡鸣的“拾荒者一号”前，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财神爷在上，受小的一拜。”
苏璃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那块一首紧绷着的弦，也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从这一刻起，他们才算真正拥有了在这片废土上立足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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