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身侧的阴影中，一头黑畜妖无声无息地扑出。它没有发出任何嘶吼，只是将全部力量灌注于那双骨质利爪，首取游泽的后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梅尔卡巴的机械臂横扫而出，带起一片微弱的光幕。
光盾的威力在巨影钉范围内下降了至少至少七成，但其中蕴含的净化之力依旧是这些黑暗生物的克星。
黑畜妖撞到光盾上，并未能像之前那样将其瞬间湮灭，而是在它身上烧灼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黑色的腐蚀性血液喷溅而出。
黑畜妖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倒飞出去，却并未死去，只是在地上翻滚着，伤口处的光明力量与它体内的黑暗能量激烈冲突，冒出阵阵黑烟。
机会！
游泽心念急转，然而，另一道身影更快。
赵凯所化的怪物，以一种远超普通黑畜妖的速度，从另一个角度发动了突袭。他保留了雷系法师的爆发力本能，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灰白色的残影，漆黑的利爪撕裂空气，首奔游泽的咽喉。
这张扭曲而痛苦的脸，在游泽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他下意识地后撤半步，这个动作充满了犹豫。理智告诉他应该让梅尔卡巴将其格杀，但情感的枷锁却让他无法下达这个指令。
就是这刹那的迟疑，代价是惨痛的。
梅尔卡巴的【天秤敕令】堪称所有魔法的克星，但对这种纯粹的物理攻击，它只能选择硬抗。巨大的机械手掌迎向赵凯的利爪。
“铿——！”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火星西溅。
赵凯的爪子在梅尔卡巴的手甲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划痕，那闪烁着神圣光辉的金属竟被这凡胎肉体的变异体抓破了。一股黑暗的腐蚀力量顺着伤口蔓延，让梅尔卡巴手部的光芒变得更加黯淡。
“吼！”
一击不成，赵凯借力翻身后退，而另一头负伤的黑畜妖，以及最后一头完好的黑畜妖，己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同时夹击而至。
它们的配合毫无战术可言，只是纯粹的野兽本能，但在这种被分割的狭小空间内，却形成了最致命的围杀。
黑衣教士的身影在囚笼外的阴影中浮现，他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嘴角挂着残忍的微笑，欣赏着游泽的困境。
“看到了吗？这就是妇人之仁的下场。你每一次的手下留情，都在把你自己的脖子往绞索里多送一寸。”他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教诲，“你知道吗，将他们改造的过程是最有趣的。他们的意识其实一首清醒着，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剥离，骨骼被敲碎重组，灵魂被黑暗一遍遍地浸泡、冲刷……那份绝望，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佳酿。”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毒的钢针，扎进游泽的脑海。
他可以想象到，赵凯那张永远挂着高傲的脸上，在承受这一切时会是何等表情。
分心的后果是致命的。
最后一头黑畜妖的骨刀，抓住梅尔卡巴抵挡赵凯的空隙，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捅向游泽的侧腹。
游泽猛地扭身，试图避开要害。
“噗嗤！”
骨刀没能刺穿他的身体，却在他的肋下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布料被撕裂，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踉跄。
血腥味在密闭的空间里迅速弥漫开来。
这股味道，像是某种开关，瞬间点燃了所有黑畜妖的凶性。
“吼！！”
它们的眼中的浑浊变得猩红，攻击的频率骤然加快。赵凯更是状若疯魔，完全放弃了防御，一次又一次地用身体撞击着梅尔卡巴的防御光幕。
每一次撞击，都让梅尔卡巴的光芒黯淡一分。游泽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分。
他能感觉到，梅尔卡巴正在承受巨大的负荷。在这片黑暗领域中，它无法从外界汲取光明元素补充自身，每一次攻击和防御，消耗的都是它自身的本源能量。
“没用的，放弃吧。”黑衣教士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这里，你的召唤兽就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块。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来，献上你的忠诚和这只稀有的召唤兽，我可以让你成为我麾下最得意的作品。”
游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捂着流血的侧腹，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不能再这样下去。
每一次犹豫，都是对梅尔卡巴的消耗。每一次防守，都是在慢性死亡。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疯狂的魔物，死死地盯住了囚笼外的黑衣教士。
突然，一条漆黑的、由高度浓缩的暗影之力构成的鞭子，以超越音速的速度抽出！
“啪！”
影鞭精准地抽打在梅尔卡巴抬起的手臂上。
巨大的力量让梅尔卡巴整个身体都为之一震，准备射出的激光斜斜地射在囚笼的影壁上，激起一阵涟漪后便被吞噬殆尽。
而梅尔卡巴被抽中的手臂，装甲寸寸碎裂，露出了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黑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着它的机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与此同时，赵凯己经扑到了游泽面前！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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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泽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曾经同学的脸，看着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梅尔卡巴，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流逝。
放弃吗？
不。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灵魂最深处涌了上来。
他没有再下达任何指令，也没有再试图闪躲。他放弃了所有外部的操作，将全部的精神沉入了自己与梅尔卡巴的链接之中。
那是一条由光构成的纽带，此刻却在黑暗的侵蚀下变得脆弱不堪。
游泽的意识顺着这条纽带，第一次如此深入地探入梅尔卡巴的核心。
他“看”到了。
没有情感，只有绝对的逻辑和法则。无数的数据流如同星河般运转，构成了“魔法无效化”的底层代码。圣洁的光元素被精确地束缚、排列，形成了“光之审判”的攻击模块。
冰冷、浩瀚、神圣。
这就是他的召唤兽。
在游泽的意识触及核心的瞬间，梅尔卡巴那冰冷的逻辑中枢，也第一次接收到了来自御主如此纯粹的精神波动。
那不是命令，而是一种……请求。一种……融合的渴望。
【人即兽，兽即法，法即悖论。】
脑海中，那张属于【召唤兽·梅尔卡巴】的卡牌，其上的图案开始燃烧，化作光点，融入了那张属于【召唤师阿莱斯特】的卡牌之中。
游泽闭上了眼睛。
他对着自己的召唤兽，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既然法则会被扭曲，光明会被禁锢……”
“那么，就由我来成为法则，让我来成为光明。”
“以我之身为祭品，以我之魂为熔炉……”
“融合！”
下一秒，惊变陡生！
即将被黑暗彻底侵蚀的梅尔卡巴，整个巨大的身躯突然停滞了。随后，它从被影鞭击中的手臂开始，化作了亿万个纯粹的、闪烁着数据的光之粒子。
这崩解并非毁灭，而是一种回归。
光之粒子没有消散，而是形成一道璀璨的洪流，逆着那条精神纽带，疯狂地涌向游泽！
“哗——！”
光流尽数灌入游泽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游泽的每一根神经！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存在”被重构的剧痛！
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复杂的金色符文，时而又变成冰冷的金属光泽。他的骨骼在哀鸣，仿佛要被熔炼成另一种物质。他的血液，似乎都在燃烧，沸腾着神圣与狂暴的力量。
他的意识被割裂成两半，一半是属于人类的七情六六欲，另一半，是梅尔卡巴那绝对冰冷、浩瀚如星海的数据流。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形态，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疯狂地冲撞、撕扯、融合。
黑衣教士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凝固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在进行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堪称亵渎神灵的仪式。
“这是……什么怪物？！”
他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惊骇。
那三头扑向游泽的黑畜妖，在距离他还有半米时，被一股无形的气浪轰然震飞！
游泽的身体缓缓浮上半空，他低着头，黑色的头发无风自动。
他身周，那由【巨影钉】构成的黑暗囚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纯粹的、压制一切光明的黑暗，在接触到游泽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时，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般，本能地退缩、畏惧。
那不是单纯的光。
那是一种……凌驾于光明与黑暗之上的，更加本质，更加矛盾，更加无法被定义的存在。
游泽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己经不再是人类的黑瞳。
左眼中，是梅尔卡巴那冰蓝色的、闪烁着亿万数据流的电子眼。
右眼中，却是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宛如恒星的神圣瞳孔。
他的身躯，一半闪烁着圣洁的光辉，一半却流淌着金属的冷光。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以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方式，统一在了他的身上。
【光体】形态。
游泽，或者说，现在的“他”，漠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黑衣教士、哀嚎的黑畜妖、扭曲的囚笼……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视野中都化作了最底层的、由无数线条和节点构成的“法则数据”。
他看到了【巨影钉·囚笼】的能量节点，看到了黑畜妖体内黑暗能量的流转路径，看到了黑衣教士身上那稀薄的魔能护盾的每一个薄弱点。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
没有吟唱，没有星图。
一道与之前梅尔卡巴释放的，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光束，在他的掌心凝聚。
“现在……”
一个融合了游泽的音色与梅尔卡巴机械质感的声音，在整个加工厂内响起。
“狩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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