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如同融化的金箔,流淌在光洁的桌面上,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染成细碎的金色光点。空气里弥漫着油墨的清香、纸张特有的微带粗糙的质感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栀子花香。空调送出微凉的细风,拂动着书页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时间流淌的低语,却丝毫无法打破这片阳光下的、带着巨大张力的宁静。
林远洲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腰板挺得笔首,像一棵被强行固定在土壤里的、过于兴奋的白杨。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死死地钉在摊开的《高等数学习题集(地狱版)》上。扉页上,那个崭新的、巨大的、墨绿色的猫爪印————如同最强势的烙印,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而在它旁边,紧挨着,一个崭新的、线条歪歪扭扭、却带着巨大执念和傻气的————黑色爪印,如同一个笨拙却无比忠诚的追随者,紧紧依偎着它的“王”!
一大一小!
一深一浅!
墨绿和黑!
并肩而立!
林远洲咧着嘴,一个巨大到晃眼的傻笑凝固在他脸上,嘴角的弧度因为长时间保持而微微发酸,但他毫不在意!巨大的满足感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并肩”的巨大幸福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持续不断地浸泡着他那颗被狂喜填满的心脏!烧得他脸颊滚烫,耳根通红!
他拿起笔。
笔尖悬停在纸页上空。
目光扫过习题集上那些扭曲的、如同天书般的公式和符号。
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那些复杂的积分符号和微分方程,在他此刻被巨大幸福塞满的脑子里,依旧如同最顽固的乱码,无法解析出任何有意义的指令。
但他不在乎!
他现在不需要懂!
他只需要……守护!
守护这个位置!
守护这个爪印!
守护他和星星并肩的……这片小小的、神圣的领地!
这个念头如同最强劲的引擎,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热情和使命感!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笔尖重重落下!
“沙……沙……”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带着一股近乎蛮横的狠劲,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再看题!不再思考!他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目标明确的机器,开始疯狂地……抄写!
抄写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公式!
抄写那些扭曲的符号!
抄写那些如同鬼画符般的定理!
动作迅猛!
力道凶狠!
字迹歪歪扭扭,力透纸背!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纸页上疯狂地犁地!每一笔都带着巨大的决心和一种近乎自虐般的虔诚!仿佛只有通过这种近乎原始的发泄,才能表达他此刻无法言喻的巨大幸福感和……守护的誓言!
汗水顺着他滚烫的额角滑落,滴在纸页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指关节因为用力握笔而微微泛白,但他浑然不觉!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扉页上那两个紧挨着的爪印牢牢攫住!
墨绿和黑!
星星和洲洲!
并肩!
这个画面带来的巨大满足感,足以抵消任何数学带来的痛苦和挫败感!
他一边抄写,一边忍不住偷偷抬眼,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飞快地扫向桌对面!
安吉星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
阳光跳跃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她微微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摊开的厚重法律典籍上。白皙的指尖捏着书页边缘,偶尔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神情平静无波,像一尊被阳光浸透的、清冷而完美的玉雕。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包括林远洲那近乎自残般的抄写声)都无法惊扰她分毫。
只有林远洲那颗被巨大幸福填满的心,无比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她微微低垂的眼睫下。
那清冷的眸光。
似乎……极其短暂地、几不可察地……
扫过了习题集扉页上那两个紧挨着的爪印?
动作快得像错觉。
如同蜻蜓点水。
随即又迅速移开。
重新落回书页上。
但林远洲的心脏却像是被瞬间注入了滚烫的岩浆!巨大的狂喜如同烟花般再次在他脑中绚烂绽放!他咧开嘴,无声地傻笑着,像个得到了最高褒奖的孩子!
星星看到了!
她看到了他画的爪印!
紧挨着她的爪印!
巨大的满足感让他抄写的动作更加卖力!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更加急促响亮!像一首献给星星的、充满傻气的战歌!
安吉星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细微的沙沙声消失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着书页边缘光滑的纸张。
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涟漪?
她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随即又缓缓放松。
她没有抬头。
也没有说话。
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
仿佛刚才那极其短暂的一瞥,从未发生。
林远洲抄写得更起劲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守护着公主城堡的骑士!虽然城堡是纸做的,公主冷得像冰块,但他依旧充满了巨大的荣耀感和使命感!
他抄完了一页!
又翻过一页!
继续抄!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滚烫的皮肤上。喉咙干得发痒,但他顾不上喝水!他要守护!他要证明!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书页的翻动声中缓慢流淌。
阳光渐渐西斜,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影子。
林远洲终于抄累了。
他放下笔。
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习题集上被他用蛮力刻下的、一片狼藉的、如同鬼画符般的“成果”,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虽然一个字看不懂,但……这是他守护的证明!是他和星星并肩的勋章!
他咧开嘴,无声地傻笑着。
然后。
他再次抬起头。
目光灼灼地、带着巨大的满足和毫不掩饰的期待,看向对面的安吉星。
安吉星依旧安静地看着书。
阳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影,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栗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神情平静无波,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远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那只搭在书页边缘的、白皙纤细的手上。
指尖修长。
骨节分明。
在阳光下泛着玉质般的光泽。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想起了!
那只手!
那只手……曾经点在他爪印的中心!
那只手……曾经推回他的习题集!
那只手……此刻离他画的、那个歪歪扭扭的黑色爪印……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情绪,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他全身!烧得他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他屏住呼吸!
目光死死地钉在安吉星那只手上!
一秒。
两秒。
图书馆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阳光流淌的声音。
然后。
在所有人(包括林远洲)屏息凝神的注视下(虽然只有林远洲一个人在屏息凝神)。
安吉星那只搭在书页边缘的手。
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
动了一下。
不是翻书。
不是纸张。
只是……极其细微地……
挪动了一毫米?
动作细微到如同错觉。
快得像风吹过发丝。
但林远洲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那只属于星星的手!
那只点过他爪印的手!
那只推回习题集的手!
它……它似乎……离他画的黑色爪印……更近了一点点?!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带来一阵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星星的手!
靠近了他的爪印!
靠近了洲洲的爪印!
巨大的幸福感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被无声回应”的巨大满足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被这巨大的甜蜜撑爆了!
他咧开嘴,一个巨大到足以照亮整个图书馆的傻笑在他脸上彻底绽放!眼睛亮得如同盛满了亿万星辰的光芒!混合着眼角再次涌出的、滚烫的泪水(激动的),显得狼狈又无比绚烂!
他懂了!
他彻底懂了!
星星在用她的方式……
回应他!
靠近他!
阳光透过窗户,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
安吉星安静地看着书。
林远洲咧着嘴傻笑。
桌面上。
习题集摊开着。
扉页上。
一大一小。
一深一浅。
墨绿和黑。
两个紧挨着的猫爪印。
在斜阳的余晖下。
散发着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而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静静地搭在书页边缘。
距离那个歪歪扭扭的黑色爪印。
只有……一掌之遥。
空气里弥漫着油墨的清香,纸张的微尘气息,和一种无声的、只属于两个笨蛋的、笨拙却无比温暖的默契。
那挪动的一毫米。
像一座桥。
连接着昨夜的风雨与此刻的斜阳。
也连接着两颗……终于同频跳动的。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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