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死寂的滩涂,幸存者跪在报废汽车前点燃三根数据线。 “咪咪…黄泉路上…信号满格…” 林七拖着半晶化的躯体走过,腕表投影突然爆出刺耳鬼啸: “夫君…带妾身…联网上路!!!” 她指尖捏碎腕表,冷眼看着幽蓝鬼影在雨水中扭曲消散: “死了都不安生…那就送你去见真阎王。”
混沌的湮灭之光己然消散。 黄浦江心留下一个巨大、光滑如镜的碗状凹陷,浑浊的江水正缓慢地倒灌而入,发出沉闷的呜咽。覆盖城市的猩红祭坛投影、通天光柱、狰狞的古神骨爪、以及陈世勋癫狂的身影,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不留一丝痕迹。肆虐的初代百尸钢铁军团连同缠绕其身的朽烂尸骸,也尽数化为飞灰。 只有那口黝黑的玄棺,静静悬在凹陷江心的上方,棺体表面流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幽蓝与暗红交织的混沌光流,如同风暴过后的余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余威。
雨,不知何时停了。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并未散去,低低压在残破的城市废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硝烟、焦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死寂。那是位格碾压后残留的意志碎片,是法则被强行扭曲后的虚空回响。
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如同幽魂般从废墟的各个角落钻出。他们浑身泥泞,眼神空洞,呆滞地望着眼前如同神迹又如同地狱的景象——消失的江心、悬空的巨棺、死寂的城市。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到极致的、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外滩滩涂,一片狼藉。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翻倒的汽车、断裂的电线杆和各种漂浮的垃圾。 一个穿着破烂西装的男人,跪在一辆严重变形、车窗碎裂的黑色轿车前。车前盖上,摆放着一个被雨水浸透、屏幕碎裂的平板电脑。屏幕漆黑,但外壳上一个粉色的猫咪贴纸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刺眼。 男人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三根不同接口的数据线——USB-C, Lightning, Micro USB。他小心翼翼地将三根线的一端插进平板电脑残骸还能用的接口,另一端则插进滩涂湿漉漉的泥沙里。然后用一个摔得变形的打火机,点燃了数据线露在泥沙外的塑料外皮。
微弱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地跳跃,散发出刺鼻的塑料燃烧气味。 男人布满泥污的脸上淌下浑浊的泪水,声音哽咽破碎: “咪咪…我的好咪咪…别怕…” “黄泉路上…信号满格…网速超快…” “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
他在给一只存在于平板电脑里的电子宠物猫“哭坟”。在古神意志和混沌湮灭的波及下,这座城市的电子宠物早己彻底失控、湮灭或变异成了不可名状的东西。
林七拖着沉重的步伐,踏过冰冷的滩涂泥泞。 她的左半边身体,从肩膀到左腿膝盖以下,彻底晶体化。暗红与幽蓝交织的粗糙晶簇覆盖了原本的皮肤和衣物,在黯淡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诡异的光泽。晶体内部,隐约可见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蓝红光流。右半边身体虽然仍是血肉,却惨白如纸,布满了细密的龟裂纹路,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仅存的右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 每走一步,晶体化的左脚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如同一个活动的、破碎的雕像。
她从那个哭坟的男人身边走过,没有停留,没有侧目。男人沉浸在悲伤中,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个形态诡异的“人”。
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
一阵急促尖锐、如同老旧传真机卡纸般的噪音,猛地从林七晶体化左臂手腕处炸响! 那里镶嵌着一块从某个死去的技术人员身上“扒”来的、造型粗犷的军用腕表投影仪。这块腕表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己损坏,屏幕碎裂,此刻却诡异地自行启动! 一片扭曲的雪花光斑投射在林七面前的泥地上,光斑中,一个穿着旗袍、面容模糊但极度扭曲的女鬼影像疯狂闪烁!影像伴随着断断续续、尖锐凄厉、如同电磁噪音的嘶嚎:
“夫…夫君…陈…陈郎…带…带妾身…联网…上…路——!!!” “好…冷…啊……网…断了…信号…信号——!!!”
正是陈老太爷那位被“哀思升华系统”反向抽干魂火、惨死的续弦方夫人!她的执念残魂混杂在混乱的电子灵质中,竟然附着在这块与灵堂设备有过数据交换的损坏腕表上,此刻被林七靠近江心湮灭点的混乱灵质场激活!
尖锐的鬼啸和扭曲的影像瞬间打破了滩涂的死寂! “啊——!鬼!有鬼啊!” “是方夫人!是陈家那个!” “快跑!她又来了!” 附近的幸存者们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离这片区域。连那个哭坟的男人也惊恐地抓起烧了一半的数据线和平板残骸,踉跄后退。
林七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低下头,仅存的右眼,冰冷地注视着腕表投影出的、在泥水中疯狂扭动嘶嚎的幽蓝鬼影。 那鬼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影像猛地一滞,扭曲的面孔转向林七,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她,电磁噪音的嘶嚎更加凄厉怨毒: “钥…匙…林家…柒女…归位…归位——!!!”
林七晶体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抽搐。
她缓缓抬起了还能活动的右手。 那只手同样布满了细密的龟裂纹路,指尖的皮肤破损,露出下面暗红的血肉,却异常稳定。 没有咒印,没有能量波动。 只是伸出食指和拇指。 如同捏碎一只聒噪的虫子。 精准地、缓慢地、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冰冷决绝。 捏在了那块疯狂闪烁、发出噪音的军用腕表投影仪上。
咔吧。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腕表坚硬的外壳和内部脆弱的元件,在她看似普通却蕴含着晶体化身躯残余力量的指间,如同朽木般瞬间碎裂、变形、化为齑粉!
滋——!!!
投射在泥地上的幽蓝鬼影发出最后一声短促尖锐的噪音,猛地剧烈扭曲、膨胀,随即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瞬间溃散!化作几缕微弱的、闪烁着幽蓝电火花的青烟,在潮湿的空气中挣扎了几下,彻底消失在冰冷的雨雾里。
尖锐的噪音消失了。 滩涂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江水倒灌的呜咽和远处幸存者压抑的啜泣。
林七松开手指,碎裂的金属和塑料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混入泥泞。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腕表消失的地方,又缓缓移开,投向远方依旧悬停在江心凹陷上方的玄棺。 右眼中,一片沉寂的虚无。
“死了都不安生…”她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 “那就…送你去见真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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