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应该不会让外人晓得吧？”
燕父不耐，瞪了这个不省事的儿媳妇一眼，“别猜了，是你三弟。”
“他回不来的，又怎么作证呢？你以为知青随随便便就能请假回城啊，这——”
燕父突然语气一顿，好像还真能回来！
知青每年都有一次探亲假，通常为十五天左右包含往返路程，东北太过遥远一半时间都要在车上度过，所以燕卫北没回来过。
当然，也有家庭因素才不回来。
但他这个爸动了手术，想要儿子回来看病，那的确理所应当啊！
燕父激动坐起，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明天就去打电报，叫卫北赶紧批假回来！”
燕伟达在旁为难，“爸，哥的路费一趟可要五块钱呢，他在东北应该没什么存款吧，这钱——”
燕父异常大方，“等他上来了，我还不就行了！”
燕伟达接话很快，“晓得了，那我守夜到明早跟大哥交班后，顺路去给三哥打电报！”
燕父喜滋滋，脑子转得很快，“诶！还有还有，你再去公安局一趟，说证人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务必叫同志再稍候几日！”
吩咐好几人，他放心得躺在床上。
希望！还有希望！
然而，旁边的朱丹红眸光一闪，见到燕父此时心情不错，咳咳了声，
“爸，这事解决完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呢。”
燕父心中提防，“什么事？”
“就是，卫东啊他己经一个月没工作了，家里也没什么钱，您这月估计是要休养不能去上工，总不能单位就支持您一首躺着吧。”
朱丹红此时脸上红润，笑嘻嘻的异常客气，比黄鼠狼还贼！
燕父秒懂。
好好好，这是觊觎他的工作来了！
朱丹红知晓他不愿意，说软话，“您不用转让工作，就让卫东去替一替您，等您病情稳定休养好，我们一定把工作还给您！您看这怎么样？”
想了想接班是可以，毕竟也是一份收入，但这个涉及铁饭碗不能随便让替，他转头就想祸水东引，
“怎么不替你妈去干，你妈在这伺候我，也没空去。”
燕母刚出去了一趟打湿毛巾，想要给燕父擦擦脸，没想到听到了这番话。
她的心沉了很多次，如今凉得彻骨，说不出什么话。
谁都知晓这工作让家人替容易，要拿回来难，这个丈夫半点不为自己着想，居然见到了坏处就想转到她身上。
房内传来朱丹红嗫嚅的语气，她不好意思道，
“这，其实我也能替妈的班，卫东就替您的班，这不是很好？到时候妈就能全身心照顾您，不用惦记这工作的事，这样工厂工资也能照样发不是？”
“其实您找人替也可以，但外人哪有家人亲，您说是不是？”
“……”
精明！
燕父想过这大儿子一家贪，没想到贪成这样！
饕餮大口，上来就馋父母俩的铁饭碗啊！
朱丹红一脸为他着想，安慰道：
“爸，您可要好好想想，你们两口子一个月至少有六七十了吧，总不能工位就在那空着，我和卫东是不要紧，就怕没钱。”
燕伟达在旁倾听，感慨这个家真是卧虎藏龙，一旦有利益问题那是互咬到鲜血淋漓。
关键朱丹红说这话，还不能反驳。
这个当头真需要钱。
幸好五姐有远见，当年街道办给她的棉花厂工人名额她没要，不然大嫂还惦记着让姐赶紧嫁出去，给大哥腾工作呢。
唉，家中经历这么多事变，燕伟达这个只会吃的少年也晓得看情势了。
燕父沉默没说话，只是叫燕伟达再多打个电报，叫二女儿回来。
反正都没钱了，多花几块算什么。
这个女儿自小也得他的喜欢，她的婚事他一手操办，嫁给了肉站站长儿子后，她除了跟婆家吵架之外就很少回来，现在父亲病了，她也该回来尽孝。
看，现在混乱的局面又要搅和进来一人。
燕伟达啧啧摇头。
翌日，燕伟达骑着二八大杠去燕殊单位送最新情报。
燕殊一听，汪汪无害的眸光微动，想起跟三哥的谋划。
襄城没有机械工程方向的大学，所以她充分利用工农兵的特殊政策，先申请了下来。
股长也通过得很快，敲定了证明。
此时她要去政府单位落实这件事，自然有国家负责将材料送至三哥手里。
如今，燕父突然要三哥回来，正合她意，也省得路费了，让燕父付。
燕伟达不知姐在想什么，问，“姐，你有没有啥事让我帮忙的，有信要送吗？”
诶，还真有。
燕殊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 “给你姐夫的。”
“诶哟，我晓得了！”
自从收了那十张大团结，燕伟达整一个大变脸，一听到时淮章的名号那是毕恭毕敬，不敢耽搁，只是调侃了声，
“姐，人家都没走几天了，这就想了。”
燕殊无语，推了他一把，“送信去！”
情感的维系，哪能计算着日子送信呢。
“得嘞！我走了！”
远远瞧见伟达上车离去的身影，燕殊回头刚要进厂，后头就有人叫她，转头一看俨然是笑得灿烂的小竹。
“燕殊姐！”
燕殊脚步停顿，微笑得问他怎的来了，视线落到小竹手中的背篓上。
——
燕殊不来的第二日，燕父不满至极。
燕母在旁说好话，“她厂里工作忙！晚上这里有她弟弟还有我，白天还有她嫂子和卫东，你叫她来做什么？
难道你是皇帝老爷啊，就稀罕这么多人伺候你一个？”
“再说，你每天除了打针水，也不需要干什么。”
“可是这丫头考了那什么工农兵居然都不跟她爸说，什么意思？”
燕母给他揉腿，“那当然是怕你不让她去了，为什么担心你不让她去，你一个做爸的没点数吗？老燕，五丫头大了，谈了对象学业有成，你管那么多作甚。”
“我是她爸，我还不能管她了？”
“能管，就是你现在躺床上连夜壶都要我倒，管得了什么？”
冷了心肠后，燕母的嘴越来越阴阳怪气。
燕父瞪了眼睛，质疑得哼声。
他想要继续说，就见燕母盖上被褥，躺在燕伟达给她布置的躺椅上打盹，周遭病人家属的交谈声一点没惊醒她，估计太累了。
想到这个妻子整夜照顾他，白天也不离医院，燕父心中才浮出久违的感动。
不过，一想到刚才怼他的话，那片刻的暖心瞬间烟消云散。
晚上回去休息的夫妻俩白天来接班，就无所事事就在角落里嗑瓜子，对于两人的对嘴什么表示都没有。
朱丹红支持燕殊上大学，结婚自由，燕卫东也跟着她的想法说，伟达作为从小的跟屁虫也如此，现在连枕边人都倒戈了。
居然一个他阵营的都没有！
唉，他说话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燕父心累，躺在床上看着针水，一滴一滴。
好绝望啊。
现在的盼头就是赶紧查清楚钱哪里去了，还有搞定燕殊的婚事，得个好女婿。
忽然，朱丹红拔高的声调吸引了燕父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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