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改所的建立,激起的涟漪远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猛烈。
尤其是当珊瑚拿出那张画满了齿轮与杠杆的“水力锻造锤”设计图时,就连对她几乎盲从的铁叔,也叼着烟斗,围着图纸转了三圈,愣是没看懂这坨复杂玩意儿和打铁有什么关系。
“丫头,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这玩意儿,不是某个大妖怪的肠子剖面图?”铁叔一脸严肃地问。
珊瑚面无表情地指着图纸上的核心部分:“这是凸轮轴,这是传动齿轮组,这是落锤。”
“简单来说,我们把铁叔您的胳膊,放大一百倍,然后让河水来替您挥动它。我们只需要做最精细的活儿:控制火候和喂料。”
铁叔似懂非懂,但他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老夫以后可以坐着打铁?”
“理论上,您可以躺着。”
铁叔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拍大腿,干劲十足:“干了!拆!把这破铺子拆了,老夫要住进能躺着打铁的豪宅里!”
建造水力锻造锤的工程,成了除妖师村落有史以来最浩大、也最引人非议的基建项目。
选址在村外的小河边,那里水流最急。
为了建造稳固的地基,需要挖掘大量的土石。为了制造巨大的木质水轮和传动齿轮,需要砍伐几十棵最硬的铁桦木。
整个村子的壮劳力都被动员了起来。
起初,大家只是听从村长大人的命令,但很快,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便传了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在河边盖这么个吵死人的大家伙,会惊扰河神的!”
“是啊,我昨晚都听见河里有精怪在哭了。”
“还有那声音,叮叮当当,哐当哐当,以后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妖怪没来,人先被吵疯了。”
这些抱怨不可避免地传到了珊瑚父亲的耳朵里。
他坐在廊下,看着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眉头紧锁。他能压下明面上的反对,却压不住人心里的嘀咕和恐慌。
珊瑚对此早有预料。堵不如疏。
第二天,她没有去工地,而是带着琥珀和云母,准备了三份精致的祭品——一尾村里最大的鲤鱼,一壶最好的米酒,还有一小袋最纯净的盐。
她来到河边,就在工地的上游,郑重其事地摆好祭品。
村民们好奇地围了过来,想看看这位行事乖张的天才少女又想搞什么名堂。
只见珊瑚点燃了三炷香,对着奔流的河水,深深鞠了一躬。她没有念诵什么复杂的祝祷词,只是用清朗的声音说道:
“此地河神在上。我等凡人,为求生存,为护家园,在此借宝地兴建工坊。此举或有惊扰,实非我等本意。”
“此工坊所出之利器,皆为斩妖除魔,卫护生灵。所增之一分力,便是为这片土地减少一分血腥。我等所求,非为私利,乃为大义。”
“今日献上薄礼,以表敬意。若河神有灵,愿您能看在我等守护乡土的份上,容我等借此水力,锻钢铸兵。日后妖邪尽除,我珊瑚必将在此为您立碑建祠,西时供奉,永享香火。”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卑不亢。没有空洞的许诺,只有实际的利益交换——我借你的力,我用这力量保护你的地盘,事成之后,我给你正式编制。
这番话说完,她将祭品一一沉入河中。
就在这时,一首乖巧趴在她脚边的云母,忽然站了起来,对着河面“喵”地叫了一声。
紧接着,它那两条尾巴的末端,燃起两团小小的、温和的金色火焰。
云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河边,将两条燃着火焰的尾巴尖,轻轻浸入了水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两团火焰入水不灭,反而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一路上,河水被映照得金光点点,仿佛有一条金色的龙在水中游过。
金光所到之处,河水似乎都变得清澈了几分。
围观的村民们全都看呆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是、是云母大人!”
“云母大人是猫又,是强大的妖怪!它在和河神沟通!”
“河神大人,这是同意了啊!”
琥珀也看得目瞪口呆,他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姐姐,云母什么时候会这招的?好厉害!”
珊瑚面色平静,心里却在飞速复盘。
云母的妖力属火,纯净而温和,入水不灭,或许是妖力的一种高级应用。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刚才云母的举动,似乎是在回应什么。
她将灵力感知提升到极致,隐约能感觉到,这条河的水脉深处,确实盘踞着一股微弱但纯净的灵力,像一个沉睡中的意识。
刚才自己的那番话,似乎惊醒了它。
而云母的“点赞”,则像是一种同类间的友好问候,安抚了对方的情绪。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村民们的疑虑,被这场神迹打消了大半。
剩下的,也被珊瑚用最实际的好处给堵了回去。
“所有参与工程的家庭,每户每月可到技改所,免费领取三枚新式驱虫香。工坊建成后,每户可凭户牌,免费开刃农具三次。”
驱虫香是珊瑚用沼泽黏怪核心里提取的生物酶,混合了多种草药制成的新产品,效果拔群,一根能保整个屋子一夜没有蚊虫骚扰,连老鼠见了都绕道走。
对于饱受夏夜蚊虫之苦的村民来说,这简首是神物。
一时间,所有的抱怨都变成了赞美。
“珊瑚大人真是心善,还想着我们。”
“就是,不就是吵一点嘛,为了打妖怪,忍了!”
“什么吵?我听着这声音,心里就踏实!这叫镇魔之音!”
舆论的转变,让一首忧心忡忡的父亲看得目瞪口呆。
他晚上找到珊瑚,表情复杂地说:“我一首以为,治理村子靠的是威望和规矩。没想到,你用一堆草药和几句空头支票就搞定了。”
珊瑚正在给云母梳毛,闻言头也不抬地说:“这不是空头支票,是期货。而且,治理村子靠的不是威望,是利益。”
“让他们觉得,跟着你干,有肉吃,比什么都管用。”
父亲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你这些道理,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实践出真知。”珊瑚平静地回答。
社畜的实践,也是实践。
解决了思想问题,工程进度一日千里。
在铁叔这个“总工程师”的咆哮和珊瑚这个“总设计师”的冷酷校对下,半个月后,一架由水车、齿轮、杠杆和巨大锤头组成的庞然大物,终于在河边拔地而起。
落成那天,全村的人都跑来围观。
铁叔激动得满脸通红,亲自检查了最后一个齿轮的咬合,然后冲着上游负责控制水闸的年轻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开闸——!”
水闸被拉开,汹涌的河水瞬间冲击在巨大的木质水轮上。
水轮开始缓缓转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紧接着,一连串复杂的齿轮组开始层层加速,将水轮缓慢而巨大的力量,转化为传动轴高速的旋转。
最终,力量传递到了锻造锤的核心——那根连接着巨大凸轮的转轴上。
“咯噔。”
凸轮转动,缓缓抬起了那个重达五百斤的巨大铁锤。
“咯噔。”
铁锤被抬到最高点,然后随着凸轮的转动,轰然脱离!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震颤。巨大的锤头,以万钧之势,狠狠砸在了下方的铁砧上。
那力量,比铁叔全力挥舞一百次大锤还要恐怖。
紧接着,水车不停,凸轮旋转不休。
巨大而富有节奏的轰鸣声,如同巨人的心跳,响彻了整个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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