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窃贼烙印
“砰！”
一声巨响。
破旧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木屑西溅。
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满脸横肉，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冲了进来。
她叫张嬷嬷。
是嫡母西门氏身边最得势的一条狗。
张嬷嬷鹰隼般的眼睛在屋里一扫，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身上。
“小贱蹄子！”
她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丫鬟小蝉的头发，狠狠朝地上一摜。
小蝉发出一声惨叫，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瞬间见了血。
主角黎如烟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张嬷嬷，这是何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意。
张嬷嬷啐了一口，根本不看黎如烟，只用脚尖碾着小蝉的手指。
“何意？”
“你这个下贱的庶女，还有脸问我何意？”
“你院里的这个小偷，偷了老夫人的和田玉镯！”
“那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
院子外，几个探头探脑的下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爷啊，偷老夫人的东西？”
“这可是死罪！”
“这张嬷嬷是夫人的心腹，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上次有个丫鬟打碎了夫人的茶杯，被她活活打死了。”
“完了，这西小姐主仆俩，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小蝉疼得浑身发抖，哭着辩解：“我没有！我没有偷！”
“奴婢连老夫人的院子都没资格进，怎么会偷她的镯子！”
张嬷嬷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没偷？”
“那这是什么！”
她将玉镯高高举起，像举着一道催命符。
“这是我刚刚从你这个小贱蹄子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
“人赃并获！”
“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血色尽失。
她绝望地看着黎如烟：“小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黎如烟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
西门氏，要她的命。
张嬷嬷根本不给她们辩解的机会，对着身后的仆妇一挥手。
“还等什么！”
“把这个小偷给我拖出去！”
“打！往死里打！”
“打到她承认为止！”
两个仆妇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架起小蝉就要往外拖。
小蝉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姐救我！小姐！”
黎如烟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知道，小蝉一旦被拖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会死。
而下一个，就是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她的后颈。
黎如烟浑身一颤。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张嬷嬷嚣张的嘴脸，小蝉绝望的眼神，旁人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的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了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和田老坑玉，油润如羊脂，光华内敛，触手生温……”
“岫岩玉，水头足，性脆，色杂，多为仿冒之选……”
“此镯，料松，水浮，色邪，光散，乃劣等货色，市价不过二两……”
无数关于玉石珠宝的知识，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仿佛在一瞬间，成了一个浸淫此道百年的老朝奉。
黎如烟的眼神变了。
原本的惊惶和无助，被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所取代。
“慢着。”
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让正要动手的仆妇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张嬷嬷不耐烦地回头：“你这个小贱人还想耍什么花样？”
黎如烟没有理她。
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张嬷嬷面前。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玉镯上。
“嬷嬷，”她轻声说，“可否让我，看一眼这镯子？”
张嬷嬷一愣，随即讥笑道：“怎么？你还想把它毁尸灭迹不成？”
“我只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宝贝，能让我这丫头，豁出命去偷。”黎如烟的语气平淡得可怕。
张嬷嬷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信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浪来。
她把镯子往黎如烟面前一递：“看！你看清楚点！这就是你那下贱丫头的催命符！”
黎如烟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玉镯。
她没有拿过来。
只是用指尖，在镯身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却略显沉闷的声音响起。
黎如烟笑了。
那笑容，看得张嬷嬷心里首发慌。
“小姐……？”小蝉也停止了哭泣，不解地看着她。
黎如烟转过头，看着张嬷嬷，一字一句地说道：
“嬷嬷。”
“你拿错了。”
张嬷嬷的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黎如烟没有提高音量，只是继续用那种平静到诡异的语调说：
“老夫人的那支和田玉镯，我三年前有幸见过一次。”
“温润厚重，光华内敛，是真正的传家之宝。”
“而嬷嬷你手上这支，”黎如烟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张嬷嬷的脸上，“水头不对，颜色太浮，声音也脆，最多……值个二两银子。”
她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
“这根本就不是老夫人那支。”
“是假的。”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黎如烟的脸上，移到了张嬷嬷那张瞬间涨成猪肝色的脸上。
张嬷嬷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羞辱、惊恐、愤怒，交织在一起。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一向任人揉捏的庶女，竟然能一眼辨出真假！
“你……你血口喷人！”她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把这镯子拿到任何一家当铺，请个朝奉来一看不就知道了？”黎如烟云淡风轻地说。
“或者，”她的声音更冷了，“我们现在就去老夫人面前，让她亲自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宝贝？”
张嬷嬷彻底慌了。
她哪里敢去老夫人面前对质。
这镯子，确实是她为了栽赃，从外面买来的赝品！
院外的下人们，此刻看她的眼神己经变了。
从敬畏，变成了鄙夷和嘲笑。
“原来是拿个假货来栽赃啊……”
“啧啧，这脸打得，真响。”
“栽赃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张嬷嬷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她知道，她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够了。”
是西门氏院里的大丫鬟。
她看都没看张嬷嬷，只是对着黎如烟冷冷地说：“西小姐，夫人有令。”
“张嬷嬷办事不利，冲撞了你，自会领罚。”
“但你，身为庶女，顶撞长辈，言语轻浮，毫无规矩。”
“罚你禁足一月，在院中闭门思过。”
“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黎如烟的心，沉了下去。
她赢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赢。
西门氏轻轻一句话，就将这件事定了性。
张嬷嬷只是“办事不利”。
而她，却是“顶撞长辈”。
这就是嫡庶之别。
天与地。
夜里。
寒风呼啸。
黎如烟坐在冰冷的房间里，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被。
房门被推开，小蝉端着一碗清水走了进来。
她的额头上还包着布条，眼睛又红又肿。
“小姐……”
小蝉的声音带着哭腔，将今天听到的最新消息，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黎如烟的心头。
“小姐，管事刘婆子说了，夫人的意思，我们院这个月的炭火份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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