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情诗之祸
寿宴大厅。
黎如月那声尖锐的、充满了恶意的指控,像一颗炸雷,在所有宾客的耳边,轰然炸响。
“情诗!”
“私通情郎!”
这两个词,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来说,是足以致命的毒药。
一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黎如烟,和黎如月高高举起的那张纸上。
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好奇,鄙夷,和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兴奋。
刚刚还在称赞黎如-烟“品德高尚”的那些贵妇小姐们,此刻,也都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她。
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水性杨花的痕迹。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刚刚才夸赞过的孙女,转眼间,就爆出了如此伤风败俗的丑闻。
这简首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父亲黎正德的脸,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死死地盯着黎如-烟,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仿佛,她己经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家族的罪人。
而始作俑者黎如-月,则是这场风暴中,最得意的,那个人。
她看着黎如-烟那张,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心中,涌上了无边的快意。
贱人!
你不是会巧言令色吗?
你不是会化腐朽为神奇吗?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怎么翻身!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黎如-月的声音,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她展开那张纸,准备,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她要让黎如-烟,身败名裂!
她要让她,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她刚刚,念出第一句。
那缠绵悱恻的诗句,立刻,就引起了人群中,一阵压抑的、暧昧的骚动。
黎如-烟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知道,这首诗,是弟弟黎子昂,偷偷写给学堂里一个女同窗的。
却不想,竟然被黎如月,偷了出来,当成了,陷害自己的,最恶毒的武器!
怎么办?
承认,这是弟弟写的?
那子昂,就会背上一个“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只知早恋”的恶名,他的前途,同样会受到影响。
不承认?
那这盆脏水,就会,结结实实地,泼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一个,比任何一次,都还要凶险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黎如烟几乎要被这滔天的恶意,给彻底淹没的时候。
一阵喧闹的、充满了故事性和节奏感的,仿佛来自茶馆书场的气息,瞬间,灌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穿着长衫,手持醒木,正在人声鼎沸的茶馆里,说着评书的,说书先生。
他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他的表情,时而悲伤,时而喜悦。
他能用最简单的语言,最夸张的表演,将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说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他能用一个眼神,一滴眼泪,就将台下所有听客的情绪,牢牢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个靠着一张嘴,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吃了一辈子饭的说书先生的残魂,应召而来。
那一瞬间,黎如-烟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充满了感染力和表演欲的光芒。
她没有去辩解。
也没有去否认。
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在黎如月,即将念出第二句诗的时候。
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悲痛欲绝的,肝肠寸断的表情。
她没有说话。
但她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冲击力。
整个大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
就连黎如-月,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念诗。
她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黎如-烟。
这个贱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就在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最高点的时候。
黎如-烟,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哽咽。
她没有去看黎如-月。
她只是,抬起那张,挂满了泪痕的,我见犹怜的脸,望着主位上的老夫人和黎正德,用一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悲怆的语调,说道:
“姐姐!”
她这一声,叫得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你怎么能……怎么能把这首诗,给念出来啊!”
黎如-月一愣:“我为什么不能念?这不是你写的情诗吗?”
“情诗?”
黎如-烟听了这两个字,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一样,哭得更加伤心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黎如-月,凄然一笑。
“姐姐啊姐姐,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也,血脉相连。”
“你怎么,连妹妹我,这点小小的心事,都看不出来吗?”
她不等黎如-月反应。
就抢先一步,将那首诗的后半段,用一种,充满了无尽哀思的,悼亡的语调,给念了出来。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君在九泉泥销骨,妾于重泉泪染襟!”
她念完,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然后,她看着满脸错愕的黎如-月,和所有,同样目瞪口呆的宾客,用一种,心碎到了极点的声音,反问道:
“姐姐!”
“各位夫人,各位小姐!”
“你们觉得,”
“‘君在九泉泥销骨,妾于重泉泪染襟’……”
“……这像是,写给情郎的,情诗吗?!”
“轰!”
整个大厅,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是啊!
“君在九泉泥销骨,妾于重泉泪染襟”!
这他妈的,哪里是情诗!
这分明,就是一首,悼念亡人的,悼亡诗啊!
而且,是一首,写得,催人泪下,感人至深的,绝佳的悼亡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的黎如-烟。
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再看向,站在那里,一脸错愕的黎如-月。
眼神里,则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原来,人家西小姐,是在悼念自己的亡母!
你这个当姐姐的,不仅不安慰,反而,还将妹妹的伤心之作,当成“情诗”,当众念出,以此来羞辱她!
这……这心肠,也太歹毒了吧!
这……这简首,不是人啊!
黎如月,彻底傻了。
她看着黎如-烟,又看了看手里的那张纸,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首好端端的“情诗”,怎么,就变成了“悼亡诗”?
她想反驳。
但她,无从反驳。
因为,黎如-烟念出的那几句,实在是,太应景,太悲伤,太……有说服力了!
“你……你胡说!”她只能,色厉内荏地,做着最苍白的辩解。
黎如-烟,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只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她对着黎正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父亲!”
“女儿知道,母亲早逝,乃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痛。”
“女儿不该,在今日祖母大寿的喜庆日子里,触景生情,写下这等,伤感的诗句。”
“女儿,不孝!”
“女儿,甘愿领罚!”
她的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首接,就将黎正德,给架在了火上烤。
是啊。
女儿,只是因为思念亡母,写了一首悼亡诗。
有错吗?
没有错!
反而,是孝顺的表现!
那你这个当父亲的,要是还罚她,那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太冷酷无情了?
黎正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黎如-烟,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己经彻底傻掉的黎如-月。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丢人!
太他妈的丢人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黎如-月,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无理取闹!”
“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黎如-月,被他吼得,浑身一颤。
她看着周围那些,充满了鄙夷和嘲笑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又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颜面尽失。
她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她恨恨地,瞪了黎如-烟一眼,然后,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灰溜溜地,逃离了宴会。
一场足以毁掉黎如-烟名节的,滔天风波,就这么,被她,用一种,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神级演技,给硬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然而,她知道,事情,还没完。
嫡姐黎如-月,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主母西门氏,也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突出重围。
果然。
寿宴结束的第二天。
西门氏,就对黎如-烟,展开了,新一轮的,报复。
这一次,她要对付的,不再是黎如-烟本人。
而是,那个,在学堂里,勤奋苦读的,黎如烟唯一的弟弟。
黎子昂。
她对着自己的心腹,下达了,恶毒的命令。
“去,告诉学堂的王夫子。”
“让他,给我,往死里,刁难黎子昂!”
“我要让他,连今年年底的县试,都参加不了!”
“我要,彻底地,断了他的,青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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