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恶客盈门
花园里，一片混乱。
西门巧儿，这位来自国舅府的刁蛮小姐，正瘫坐在地上，指着刚刚从荷花池里爬出来的黎如-烟，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杀人啦！救命啊！”
“姑妈！表叔！你们快来啊！”
“这个贱人，她……她想推我下水，淹死我啊！”
她的演技，浮夸而又拙劣。
但她的身份，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她是西门国舅的亲侄女。
是西门氏的心肝宝贝。
是整个黎府，都得罪不起的，一尊大佛。
很快，闻讯赶来的西门氏和黎正德，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亲侄女，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另一个，是自己最厌恶的庶女，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像一只落水狗。
这还用问吗？
这还用审吗？
在西门氏的心里，天平，早就己经，倾斜了。
“巧儿！我的心肝！”
西门氏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西门巧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
她用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黎如-烟。
“好你个小贱人！”
“连国舅府的表小姐，你都敢动！”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黎如-烟站在那里，冰冷的池水，顺着她的头发，她的衣角，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她的心，也和这池水一样，冰冷刺骨。
她看着西门氏那副，颠倒黑白，不问青红皂白的嘴脸，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开口，想辩解。
“我没有……”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西门氏，粗暴地打断了。
“你还敢狡辩！”
西门氏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巧儿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倒是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平日里，就心肠歹毒，嫉妒成性！”
“定是你看巧儿身份尊贵，又生得花容月貌，心生嫉妒，才会，下此毒手！”
她转向一旁，脸色铁青的黎正德，哭诉道：
“老爷！您都看到了！”
“这个孽障，己经无法无天了！”
“今天，她敢对巧儿下手，明天，她就敢，对我和如月下手！”
“此等祸害，若不严惩，我们黎家，永无宁日啊！”
“更何况，巧儿，她是我们西门家的掌上明珠！是我们国舅府的脸面！”
“今天，她要是在我们黎家，受了半点委”屈，传出去，我们黎家，怎么跟国舅爷交代！”
她把西门国舅，这尊大山，给搬了出来。
黎正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知道，西门氏，这是在逼他。
逼他，必须给西门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而这个交代，就是，严惩黎如烟。
他看着那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女儿，眼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忍。
但那丝不忍，很快，就被对权势的敬畏，和对麻烦的厌恶，所取代。
他沉着脸，对着黎如-烟，冷冷地说道：
“孽障！”
“还不快，给你表姐，跪下，道歉！”
跪下。
道歉。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却要，向那个，恶人先告状的施暴者，下跪道歉。
这是何等的，荒谬。
又是何等的，讽刺。
黎如-烟看着黎正德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心，彻底，凉了。
她知道，在这个家里，没有公道。
没有正义。
有的，只是，弱肉强食。
和，冰冷的，等级。
就在她，即将被这巨大的屈辱和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一阵八卦的、充满了东家长李家短的、极具市井烟火气的气息，瞬间，钻入了她的脑海。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花布袄，嗑着瓜子，正在和邻居，唾沫横飞地，说着闲话的，三姑六婆。
她们的眼睛，毒辣无比，能从任何一个人的，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话，就看出，他背后，隐藏的，所有的秘密。
她们的嘴，更是，锋利如刀，能将任何一件小事，添油加醋，说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哎，你听说了吗？东头那家的媳妇，跟西头那个货郎，好上了……”
“……看她那走路扭腰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还有她袖口，露出来的那半截香囊，啧啧，可不是她那死鬼丈夫的样式……”
一个，精通所有家长里短，深谙所有流言蜚语之道的，超级八婆的残魂，应召而来。
那一瞬间，黎如烟的眼神，变了。
那双原本，充满了悲愤和不甘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敏锐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光芒。
她没有下跪。
也没有，再去做任何，无谓的辩解。
她只是，用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还坐在地上，假装哭泣的，西门巧儿。
她看着西门巧儿，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歉意的，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她拖着，还在滴水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朝着西门巧儿，走了过去。
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声音，也带着，哭过之后的，浓重的鼻音。
她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充满了悔恨和自责的语气，说道：
“表姐……表姐你别哭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走路不长眼睛，撞到你……”
“我给你，下跪，我给你，道歉……”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倔强不屈的西小姐，怎么，突然之间，就服软了？
西门氏和西门巧儿，脸上，都露出了，胜利者一般，得意的笑容。
然而。
就在黎如烟，走到西门巧儿面前，即将要跪下去的，那一瞬间。
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她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
首勾勾地，盯着西门巧儿，那身华丽的衣裙。
准确地说，是盯着，她那宽大的袖口。
西门巧儿，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你……你看什么看！”
黎如-烟，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纤细的手指，指着西门巧儿的袖口。
然后，她用一种，充满了天真和无辜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轻声地，说道：
“表姐……”
“你……你袖口里，好像，掉出来一个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西门巧儿，那身华丽的衣裙旁边，泥泞的地上。
静静地，躺着一个，精致的，蓝色的，锦缎香囊。
那香囊，做工考究。
但上面绣着的，却不是什么花鸟鱼虫。
而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那两个字，是：
“张公子”。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西门巧儿，顺着众人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香囊。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变得，比黎如-烟，还要，惨白。
她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这个香囊……
这个香囊，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吏部尚书家的张公子，前几天，才偷偷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啊！
她明明，把它，藏得好好的！
怎么会，掉出来！
而且，还是，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
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身上，带着一个，刻着别的男人名字的，私密香囊。
这……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私相授受！
这意味着，名节有亏！
这要是，传了出去！
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别说嫁入什么高门大户了，不被沉塘，都是好的了！
“不！这不是我的！”
西门巧儿，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发出一声尖叫，拼命地，往后缩。
仿佛，地上的那个香囊，是什么，洪水猛兽。
然而，她的反应，却恰恰，坐实了，所有人的猜测。
周围的那些下人们，看着她，眼神里，都充满了，暧昧的，了然的，看好戏的光芒。
就连西门氏，都傻眼了。
她看着地上的那个香囊，又看了看自己那个，己经吓得，魂飞魄散的侄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们，被人，反将了一军！
就在这时。
黎如-烟，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天真，无辜。
“表姐……你怎么了？”
“不就是一个香囊吗？”
“虽然……虽然上面刻着‘张公子’的名字……”
“但……但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呢？”
“你……你把它捡起来，不就好了吗？”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了西门巧儿，最脆弱的神经上。
捡起来？
她怎么敢捡！
她这一捡，不就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这个香囊，就是她的吗！
西门巧儿，彻底崩溃了。
她也顾不上，再装什么，受害者了。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看都没看黎如-烟一眼，提着裙子，就朝着自己的院子，疯了一样地，跑了回去。
那样子，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一场，针对黎如烟的，恶毒的陷害。
就这么，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戏剧性的方式，收场了。
黎如-烟，赢了。
赢得了，暂时的，安宁。
但她也知道，她把西门氏，和她的宝贝侄女，给彻底地，得罪死了。
西门氏，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的报复，只会，来得，更加猛烈。
果然。
当天晚上。
西门氏，就将府里的账房管事，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脸上，挂着冰冷的，恶毒的笑容。
她对着账房管-事，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
“黎正德，不是把城外那个庄子，给了那个小贱人吗？”
“好啊。”
“你去，给我，想个办法。”
“把那个庄子，从老太太的名下，悄无声息地，给我，挪到，我的名下来！”
“我要让她，断了最后的财路！”
“我要让她，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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