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请问……你们老板，苏甜甜在吗？我……我是她外公。”
那个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老人，声音沙哑，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李秀华的心上。
“啪嗒——”
她手中那只刚洗干净的土碗，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色在一瞬间，血色尽失。她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威严面容，那两个被她埋在心底、压抑了二十年的字，几乎是冲破了喉咙，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怨恨，冲口而出。
“……爸？”
这一声“爸”，让苏大海也彻底懵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到让人不敢首视的军装老人，又看了看自己那哭得像个孩子的妻子，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团被搅乱的浆糊。
甜甜的外公？那不就是……他那个传说中，在省城当大官的，从来没见过面的老丈人？！
老人，也就是林卫国，看着女儿那泪流满面的样子，那张总是如山般沉稳的脸上，终于再也绷不住，露出了深深的、无法掩饰的愧疚和心痛。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秀华……我的女儿……”他伸出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她，却又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停在了半空中。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女儿？！”李秀华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她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我被人欺负，被人骂是‘没爹没娘的野种’的时候，你在哪里？！我饿得吃不上饭，甜甜差点被她亲婶婶卖掉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我们过上好日子了，你倒是有脸找上门来了？！”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林卫国的心上。
林卫国没有反驳，只是任由女儿发泄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
“是爸对不起你……是爸没用……”他声音哽咽，“当年，爸被调去边疆，一场动乱，跟家里彻底断了联系。等我再回来时，天都变了……我找了你们整整十年……十年啊！”
就在这时，开着拖拉机回来的苏甜甜和陆野，正好撞见了这堪称戏剧性的一幕。
苏甜甜看着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母亲，和那个穿着军装、同样老泪纵横的威严老人，她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外公？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
她没有冲动，而是冷静地走上前，扶住了自己那情绪几近崩溃的母亲。然后，她抬起头，用一种清澈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了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您……先进屋喝杯水吧。”她说。
林卫国这才注意到，站在女儿身边的，这个与众不同的、气场强大的女孩。他看着她那与妻子年轻时有七八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坚韧和锐利的眉眼，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好……好孩子。”
在新家的客厅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在苏甜甜的安抚下，李秀华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而林卫国，也终于道出了那段尘封己久的往事。
原来，他曾是省军区的高级干部。当年，他坚决反对独生女李秀华嫁给穷小子苏大海，父女俩因此决裂，李秀华一气之下，跟着苏大海私奔回了农村。随后，林卫国便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调动中，被派往了遥远的边疆，从此与家人彻底失去了联系。等他平反归来，费尽周折，才打听到女儿的消息。这次，他正是听说了县里出了个叫“苏甜-甜”的青年厨神，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找了过来。
故事讲完，屋子里一片沉默。
林卫国的目光，从自己那受尽了苦楚的女儿身上，慢慢地，移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一样，静静地站在苏甜甜身后的少年身上。
他那双看透了世事沉浮的锐利鹰眼，落在了苏甜甜手指上，那枚极其显眼的、用子弹壳打磨成的戒指上。
他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这位是……”他开口，语气里带着属于上位者的、不容置喙的审视。
“他叫陆野，”苏甜甜没等陆野开口，便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迎着外公那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是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认定了的，要嫁的男人。”
林卫国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他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沉默寡言、眼神却像狼一样倔强又桀骜的少年，像极了……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却敢带着他宝贝女儿私奔的，苏大海。
历史，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秀华，甜甜，”他看着她们，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属于军人的命令式口吻，说道，“收拾东西。跟我回省城。”
“这个地方，太小了，也太苦了。你们不该属于这里。”
“你们的家，在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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