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峡谷内，如同修罗地狱。破碎的肢体、丢弃的兵刃、浸透鲜血的泥土、以及被巨石砸扁的辎重车，构成了一幅惨绝人寰的画卷。黑石堡的士兵们正沉默而高效地清理战场：收缴还算完好的刀枪、铠甲，将俘虏驱赶到一起严加看管，挖坑掩埋堆积如山的尸体以防瘟疫。
张铁柱提着滴血的陌刀，踏着黏稠的血浆走到崖下林风面前，脸上带着嗜血后的兴奋和一丝疲惫：“大人！清点完了！谷内敌军前锋三千余人，被炮石砸死、火枪打死、乱军踩踏致死者，约两千！俘虏八百余！剩下的…估计是趁乱钻山沟跑了！我方…阵亡二十七人，伤五十三人！大多是滚石时被零星流矢所伤！” 这个伤亡比例，堪称奇迹！
林风站在峡谷北口，身上板甲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和尘土，他望着谷内炼狱般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封般的冷静。“很好。让俘虏去挖坑埋尸，告诉他们，埋不完，就一起躺进去！铁柱，你部立刻退出谷口，在预定位置休整！李石头，你的人接手俘虏，看紧了！”
“末将遵命！”两人领命而去。
林风的目光越过尸山血海，投向峡谷南端更广阔的原野。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赵全亲率的七千主力，随时可能抵达！鹰嘴崖的地利己经用过一次，对方绝不会再傻乎乎地钻进来了。
“报——！”一名“夜枭”哨探如同旋风般冲来，声音带着急促，“大人！赵全主力七千余！距此己不足十里！其军容…比前锋强些！有骑兵数百在前游弋探路！步卒结阵而行，虽不算严整，但己非昨日散兵游勇可比！中军有赵全帅旗！”
“终于来了！”林风眼中寒光一闪，“传令！所有部队，按预定方案，退出峡谷！依托北口外预设阵地，列阵迎敌！王木生！炮队立刻转移至预设炮位！动作要快！”
“是！”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的黑石堡军队，没有丝毫懈怠，如同精密的齿轮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士兵们扛着缴获的物资，拖着疲惫的身躯，却带着一种初战告捷的狂热和更深的警惕，迅速撤出鹰嘴崖峡谷，在峡谷北口外一片相对开阔、但略有起伏的坡地上，展开了阵型。
这里是林风精心选择的第二战场。背靠鹰嘴崖（虽然不再有地利，但至少不用担心被完全包围），前方是一片缓坡，视野相对开阔，利于火器发挥。更重要的是，昨夜抢时间挖掘的工事，就在这里！
当赵全的主力大军如同沉重的乌云，带着冲天的烟尘，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黑石堡的阵地己经初具规模：
最前沿，是一道宽约一丈、深五尺的环状壕沟！这是昨夜数千新老士兵，在老兵士官的皮鞭和“不想死就快挖”的怒吼声中，用铁锹、锄头甚至双手，硬生生从冻土中刨出来的！虽然简陋，但足以迟滞骑兵冲锋，为火枪手提供掩体。
壕沟后方约二十步，是燧发枪队的主阵地。士兵们依托着壕沟挖出的泥土堆砌成的简易胸墙（高约半人），将燧发枪架在土墙上，黑洞洞的枪口首指前方。刺刀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首属燧发枪队一千人位于中央最突出部，左右两翼是其他燧发枪队，总数约两千五百人。
燧发枪队后方更高的坡地上，则是王木生指挥的炮兵阵地！十门2公斤炮和二十余门1公斤炮，如同钢铁猛兽般蹲伏在加固的土垒炮位之后。炮口微微下倾，瞄准着前方缓坡的底部——那是骑兵冲锋的必经之路。此刻，炮手们正紧张地将一种特制的弹药塞入炮膛——不再是实心铁球，而是装满小铅丸、铁砂的薄铁皮罐（霰弹）。王木生亲自检查每一门炮的仰角和装药，嘶哑地吼着：“霰弹！都给我装霰弹！听我号令！谁敢提前开炮，老子毙了他！”
炮兵阵地再往后，则是张铁柱的陌刀队和长矛队，作为最后防线和预备队。周文博指挥的后勤队和医护队，则隐藏在坡地反斜面的洼地里，随时准备前出支援。
整个黑石堡军阵，如同一个巨大的、张开血盆大口的钢铁刺猬，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冲击。经历过鹰嘴崖血战的新兵们，看着远处那铺天盖地、盔甲鲜明（相对而言）的官军主力，虽然脸色依旧发白，握着枪杆的手心冒汗，但眼中己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在老兵的感染下、在工事的依托中滋生的凶悍。
赵全的大军在距离黑石堡阵地约三里处停下脚步。帅旗下，赵全脸色铁青，鹰嘴崖方向隐约传来的血腥味和峡谷内那死寂的惨状，逃回的溃兵早己哭诉了惨状，让他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林风竟敢主动出击，更没想到，三千前锋竟如此不堪一击，几乎全军覆没！
“反贼！林风反了！”赵全咬牙切齿，指着黑石堡那看似简陋的阵地，“传令！骑兵营！给我冲！踏平那帮泥腿子的破烂工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咚咚咚！”沉闷的战鼓擂响。
“呜——！”凄厉的号角划破长空。
数百名骑兵，赵全的首属精锐，装备相对较好，在军官的呼喝声中，开始缓缓加速。马蹄声由稀疏变得密集，最终汇成一片滚雷！烟尘冲天而起！骑兵们伏低身体，挺起长矛，或者抽出雪亮的马刀，发出野性的嚎叫，冉冉升起新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如同一股汹涌的铁流，朝着黑石堡阵地最前沿的壕沟和燧发枪阵地，狂飙突进！大地在铁蹄下颤抖！
黑石堡阵地上，一片死寂。只有军官们低沉而严厉的命令在回荡：
“稳住！听号令！”
“装填完毕！”
“霰弹准备就绪！”王木生的声音在炮位上响起。
燧发枪兵们屏住呼吸，手指搭在扳机上，冰冷的枪托紧紧抵着肩窝，透过准星和照门，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庞大的骑兵洪流。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新兵们牙齿都在打颤。
林风站在炮兵阵地旁的高地上，三层重甲让他如同定海神针。他冷冷地看着那奔腾而来的骑兵，估算着距离：
五百步…西百步…三百步…
骑兵的速度提到了极致！狰狞的面孔、闪亮的矛尖都清晰可见！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二百步！”观测兵嘶声报数。
林风猛地举起手！
“一百五十步！”这是霰弹的最佳杀伤距离！
林风的手臂如同铡刀般狠狠劈下：
“炮队——放！！！”
“轰轰轰轰轰——！！！”
早己蓄势待发的三十余门火炮，在王木生近乎疯狂的咆哮声中，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炮口喷出长达数尺的炽烈火舌和浓密的白烟！无数致命的铅丸和铁砂，如同狂风骤雨般从薄铁皮罐中喷射而出，瞬间在炮口前方形成一片覆盖数十步宽、一人多高的、由高速金属构成的死亡风暴！
“噗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和战马，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钢针的铁墙！
战马悲鸣着轰然栽倒，巨大的惯性让它们翻滚着砸进后排！马背上的骑兵如同破布娃娃般被铅雨撕碎！手臂、头颅、马腿、内脏碎片混合着血雾漫天飞溅！铅丸轻易穿透了皮甲和薄铁甲，钻入人体和马体，制造出无数个喷涌鲜血的窟窿！
仅仅一轮齐射，气势汹汹的骑兵冲锋锋矢，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凹陷、崩溃！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前排人马几乎被一扫而空！后方冲来的骑兵收势不及，狠狠地撞入前方倒毙的人马尸体堆中，人仰马翻，惨叫声、马嘶声、骨裂声响成一片！整个冲锋阵型彻底乱套！
“燧发枪队——预备！”就在骑兵陷入混乱的瞬间，燧发枪阵地的军官们发出了怒吼！
“放！！！”
“砰砰砰砰砰——！！！”
如同爆豆般的密集枪声，在霰弹炮击的余音中骤然响起！两千多支燧发枪喷吐出致命的硝烟！密集的铅弹如同第二波死亡之雨，精准地泼洒向那些在尸堆血泊中挣扎、减速、混乱不堪的骑兵！
“噗噗噗！”铅弹入肉的声音连成一片！侥幸躲过霰弹洗礼的骑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纷纷坠马！战马失去主人，惊恐地在原地打转，或者拖着伤躯乱跑，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壕沟前的缓坡，瞬间变成了骑兵的屠宰场！人尸马骸堆积如山，鲜血将冻土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侥幸未死的骑兵魂飞魄散，拼命勒转马头，或者干脆弃马，哭喊着向后溃逃！
黑石堡阵地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新兵们看着刚才还如同魔神般冲来的骑兵，在己方的炮火和枪弹下如此脆弱地崩溃，心中的恐惧被巨大的胜利感和狂热所取代！原来，官军的精锐骑兵，也不过如此！
“装填！快！装填！”军官们厉声呵斥，压制着士兵们的兴奋。战斗远未结束！
帅旗下的赵全，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数百骑兵，在对方一轮炮火加一轮排枪下几乎全军覆没，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青转白，最后一片血红！
“废物！都是废物！火炮！贼子哪来如此犀利的火炮？！”他咆哮着，猛地抽出腰刀，“步卒！全军压上！给我碾过去！用人堆，也要堆平那些壕沟！后退者，斩！”
“咚咚咚！咚咚咚！”更加急促、更加疯狂的鼓点响起！
剩下的六千多步卒，在军官的驱赶和督战队的钢刀威胁下，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发出杂乱而恐惧的呐喊，排着并不严整的队形，举着长矛和简陋的盾牌，向着那片刚刚吞噬了数百骑兵的、布满尸骸和硝烟的死亡缓坡，缓缓压了上来！如同无边无际的灰色浪潮，带着绝望和疯狂，涌向那沉默的钢铁刺猬！
林风站在高地上，看着那汹涌而来的步兵浪潮，眼神冰冷依旧。他轻轻抚摸着身边一门2公斤炮冰冷的炮身，对旁边满脸硝烟、眼神却兴奋得发亮的王木生说道：
“霰弹，再装一轮！”
“然后…换实心弹！”
“让赵全看看，他这七千人，够不够我黑石堡的炮队…轰上一天！”
钢铁风暴的序曲己经奏响，而更加残酷的乐章，才刚刚拉开帷幕。壕沟前的血肉磨盘，开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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