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阁一层的死寂,被那行冰壁上扭曲的遗言切割得支离破碎。“心若顽石,意如寒铁。锁七情,绝六欲。以痛为锚,以念为锁。心死……则身暂存……”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霄的眼底,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冻结了血液。
心死……则身暂存。
何等绝望的箴言!何等残酷的苟活之法!
林霄盘膝坐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后背紧贴着那行散发无尽寒意的刻痕。他闭上眼,试图将心神沉入那遗言字里行间残留的绝望意志。可体内的战场,远比这冰窟更加惨烈。
心脉处,那被噬心死气侵蚀的暗红烙印,如同活物般搏动、灼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将一股股阴冷污秽的死寂能量泵向西肢百骸。新淬炼的二转高阶玄冥之力,带着冰冷的韧性,在经脉中构筑防线,死死抵御着侵蚀。每一次灵力与死气的碰撞,都在心脉留下细微的裂痕,带来更深沉的痛楚。
“锁七情,绝六欲……” 林霄在心中默念,如同诵念着诅咒。他尝试摒弃杂念,将心神化作冰冷的顽石,不为痛苦所动,不为绝望所扰。然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玄冥之力的流转,都在提醒他生命的鲜活与……即将到来的终结。三个月!凌雪的宣判如同悬顶之剑!
“以痛为锚……”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幽蓝光芒爆射,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既然痛苦如影随形,避无可避,那便以它为基!以它为引!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丹田内,那新淬炼出的、带着冰冷韧性的玄冥之力,被他以《玄冥真解》炼器篇中锤炼“寒淬手”的极致入微之法,强行压缩、凝聚!
嗤嗤嗤!
空气中精纯的寒气受到牵引,疯狂汇聚!五道寸许长短、通体幽蓝、凝练如实质的冰针,瞬间在他指尖上方凝聚成形!针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绝对零度寒芒,边缘空间都因极致的寒意而微微扭曲!
这不是对敌的战技,而是……刺向自身的刑具!
目标——心脉周围,死气盘踞最深的七处要穴!
林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没有丝毫犹豫!他左手闪电般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心口位置那隐隐透出暗红光泽的皮肤。右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收!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七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声,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
五根幽蓝冰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他心口周围七个致命要穴!针体完全没入,只留下针尾一点微不可察的幽蓝寒芒!
“呃——!!!”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七把烧红的烙铁,瞬间刺穿皮肉、筋骨,狠狠钉入心脏跳动最核心的区域!比死气侵蚀强烈百倍、千倍的冰冷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林霄所有的意识!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脊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嘶吼!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金星充斥!
冰针入体的刹那,那盘踞在心脉的噬心死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毒蛇,疯狂暴动!阴冷污秽的能量与玄冥冰针爆发的极致湮灭寒意,在他心脉最脆弱之处,展开了最惨烈、最原始的湮灭对抗!
嗤啦——!
如同滚油泼上万年玄冰!剧烈的能量湮灭在林霄体内爆发!心脉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反复穿刺、撕裂、冻结!新生的玄冥之力应激护主,疯狂涌向心脉,加入这场惨烈的内部战争!三股力量(玄冥冰针、噬心死气、护体玄冥灵力)在心脉方寸之地绞杀、碰撞!
林霄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冰火地狱的破麻袋,剧烈地痉挛、抽搐!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混杂着暗红血丝的幽蓝冰晶!七窍之中,鲜血混合着冰晶汩汩涌出,在惨白的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牙龈彻底崩裂,满口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锁心!以痛为锚!以念为锁!
这锁心诀,根本就是一场凌迟酷刑!以自身为熔炉,以玄冥之力为寒锤,以噬心死气为薪柴,在死亡的边缘疯狂锻造那一点“暂存”的生机!
林霄的意志在无边剧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每一次即将被痛苦吞噬时,识海中那《玄冥真解》的烙印便爆发出幽邃的光芒,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冰冷而古老的意志强行支撑着他最后的清明!胸口那枚玄冰印记更是滚烫如烙铁,传递着不甘的怒意与桀骜!
守住!守住这锚点!守住这锁链!
他如同在无间炼狱中沉浮的孤魂,将全部心神死死钉在那七根冰针之上!意念化作无形的锁链,缠绕在每一根冰针上,以自身意志为驱动,强行引导、调和着体内三股狂暴力量湮灭对抗的余波,死死护住心脉最核心的一点生机!
痛苦永无止境。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也许只是一瞬。
心脉处那狂暴的湮灭对抗终于缓缓平息。
七根幽蓝冰针依旧深深钉在要穴之中,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针体上缠绕着丝丝缕缕被冻结、压制的暗红死气。它们如同七道冰冷的闸门,暂时封堵了死气向心脉核心侵蚀的通道。代价是心脉周围一片狼藉,经脉被撕裂、冻结,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冰针摩擦骨肉的剧痛,如同心口永远插着七把冰冷的匕首。
林霄如同刚从血池冰狱中捞出,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的剧痛。脸色惨白如金纸,眼神涣散,唯有瞳孔深处那点幽蓝光芒,在经历了极致的痛苦淬炼后,变得更加冰冷、更加坚韧,如同淬火后的寒铁。
成功了……暂时。
心脉的侵蚀被强行延缓。但这“锁心”的状态,本身就是一个无时无刻的酷刑!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灵力运转,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体内钉着七根催命的冰针!
他挣扎着,试图坐起,手指颤抖着摸向心口。指尖触碰到那七点微凸的冰针尾端,刺骨的寒意和钻心的剧痛让他身体又是一阵痉挛。冷汗混杂着血水,不断从额头滚落。
就在他强忍剧痛,准备再次沉浸入枯燥的恢复时——
“哇哦!玩自残?对自己这么狠?!”
一个清脆娇憨、带着毫不掩饰震惊和浓烈兴趣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轰然炸响!
林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冰封!他艰难地抬起头,血污模糊的视野中,那抹刺眼的火红身影,不知何时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前不到三尺之处!
凰薇儿微微弯着腰,那双淡金色的眼眸瞪得溜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和……兴奋?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肆无忌惮地扫过林霄胸前那七点幽蓝的冰针尾端,扫过他惨白染血的脸,最后落在他涣散却异常冰冷的眼眸深处。
“啧啧啧……”凰薇儿咂咂嘴,小巧的脸上表情极其丰富,“用这么精纯霸道的冰寒之力,硬生生钉住心脉要穴,锁住那股子……嗯,又脏又臭的死气?这法子谁教你的?也太……太刺激了吧!”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雀跃。
林霄的心脏在冰针的禁锢下疯狂抽搐!耻辱、愤怒、杀意……种种情绪如同毒藤瞬间缠绕心脏,却被那七根冰冷的“锁”死死压制,化作更加深沉的冰冷。他死死盯着凰薇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别这么凶嘛!”凰薇儿似乎被他眼中的冰冷杀意逗乐了,她首起身,抱着双臂,红唇勾起一抹狡黠又危险的弧度,“人家只是好奇嘛!你这锁心针的法子,虽然够狠够绝,但隐患也大得很哦!心脉被冰封,灵力运转滞涩,时间久了,根基必损。而且……”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淡金色的眼眸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伸出纤纤玉指,虚点向林霄心口:“你这冰针里蕴含的那股子……嗯,很特别很古老的寒意,和那股死气是天生死敌吧?它们在你心口打架,你这小身板能撑多久?靠意志?意志再强,也有被磨灭的时候哦!”
字字诛心!
凰薇儿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林霄此刻状态的所有隐患!根基受损!意志磨灭!这正是锁心诀最残酷的代价!也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林霄的脸色更加惨白,嘴唇翕动,却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有眼中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
“不过呢……”凰薇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个如同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她变戏法似的从腰间一个精致的赤红锦囊里摸出一枚东西,随手抛向林霄。
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温润的红光,落在林霄身前冰冷的玄冰地面上。竟是一枚拇指大小、通体赤红、形如展翅凤凰的玉佩!玉佩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暖意,隐隐透着一丝……与凤凰真火同源的尊贵气息!
“喏,这个借你玩玩。”凰薇儿拍了拍手,仿佛丢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把它贴身带着。虽然里面的火种微弱得可怜,但对付你心口那点死气余毒,驱驱寒,暖暖身子,还是勉强够用的。至少……能让你这锁心针的法子,多撑个一年半载吧?省得你三天两头玩自残,看着怪吓人的。”
凤凰玉佩!驱散死气余毒?!
林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地上那枚散发着微弱暖意的赤红玉佩,又猛地抬头看向凰薇儿那张写满“快来谢我”的娇俏脸蛋,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她为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怜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这玉佩是陷阱?还是……真的救命稻草?
巨大的惊疑与强烈的求生欲在他心中激烈碰撞!胸口的玄冰印记剧烈悸动,传递出强烈的排斥与警告!那玉佩散发的微弱暖意,对它而言如同毒药!
凰薇儿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挣扎,无所谓地耸耸肩:“爱要不要,反正我丢了。你要是觉得烫手,就扔了呗。不过嘛……”她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扫过林霄心口那七点幽蓝寒芒,“靠自残和意志硬撑,终究是饮鸩止渴。玩火……可是会自焚的哦!”
留下这句似警告似预言的话,她不再看林霄,如同来时一般突兀,火红的身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幽深的书架阴影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灼热馨香,和地上那枚静静躺着的、散发着诱惑与危险的赤红凤凰玉佩。
林霄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浑身浴血(冰血混合物),心口钉着七根催命的冰针。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赤红的玉佩,如同盯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剧痛、冰冷、诱惑、恐惧……无数情绪在他心中交织、撕扯。
拿?还是不拿?
这枚来自神秘骄纵少女的玉佩,究竟是通往生机的桥梁,还是坠入更深深渊的引线?
他颤抖着,沾满血污的手,缓缓伸向那抹刺眼的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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