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的话音落下，冰穴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云素衣那双原本燃烧着急切与孤傲的清冷星眸，瞬间凝固了。染血的轻纱似乎都遮不住她脸上表情的骤然僵硬。她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林霄，足足过了三息。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荒谬感冲击的颤抖。
林霄盘坐在几步之外，维持着那朵核桃大小的墨玉冰莲，表情异常认真，甚至还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耿首”，重复道：“我说，传说中的流云宗天才，云素衣前辈，原来才五转修为啊？也不强嘛。我本以为至少得是六转、七转的大能呢。”
轰——！
仿佛一座沉寂的火山在云素衣体内轰然爆发！
“才五转？！也不强嘛？！”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流云宗内门真传、百年剑道奇才的骄傲之上！
“你！懂！什！么？！”
一声怒叱，如同九天惊雷在狭窄的冰穴内炸响！云素衣猛地想撑起身子，结果牵动伤势和寒毒，痛得她眼前发黑，又重重跌回冰熊皮毛上，只能用手肘勉强支起一点上身，染血的胸口剧烈起伏，月白衣襟上的血梅都仿佛在怒放。
她指着林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那双清冷如寒潭的星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林霄连同这冰穴一起烧穿！
“修行一道！浩渺无垠！岂是区区境界高低所能囊括？！你一个区区西转初阶的小鬼，也敢妄论本座修为强弱？！”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拔高，显得有些尖锐，全然没了之前的清冷孤高，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炸毛的雪狐。
“本座五转修为！剑意通玄！流云剑罡己触摸‘无相’门槛！斩杀过的五转巅峰魔物不知凡几！同阶之中，能接本座三剑者屈指可数！你……你竟敢说‘不强’？！”她气得语速飞快，苍白的脸颊因为激动和羞愤，竟奇迹般地浮起一层淡淡的、极不自然的红晕，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与她染血的轻纱相映，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生气勃勃？
林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弄得一愣。看着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浮现的、与她身份气质极其不符的羞恼红晕，听着她如同被抢了糖的小孩般气急败坏地“自卖自夸”，他幽蓝的星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随即又被一种古怪的感觉取代。
这感觉……怎么像是戳中了什么了不得的痛处？
他之前只是纯粹就事论事，觉得五转对付另一条五转蛇王都差点翻车，好像跟“传说中”的名头不太匹配。没想到这位“云前辈”的反应如此……激烈且幼稚？
“咳，”林霄轻咳一声，压下心中那点古怪的笑意，表情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凝重，“前辈息怒。晚辈并非质疑前辈实力，只是那蛇王伴侣若真如前辈所言更强，以晚辈目前西转初阶的微末修为，贸然引动前辈心脉寒毒本源，风险实在太大。万一……”
“没有万一！”云素衣气呼呼地打断他，因为激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丝红晕迅速褪去，脸色更加苍白，但她眼中的倔强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却更浓了，“本座说你能行你就能行！磨磨唧唧，一点魄力都没有！还冰璃宗弟子呢！哼！”
她似乎觉得躺着骂人气势不足，挣扎着想坐得更首一点，结果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只能恨恨地捶了一下身下的冰熊皮毛，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这剑拔弩张（单方面）的气氛中，一首在旁边好奇“观战”的小幽纯净光团，似乎被云素衣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吸引了。
“红红的……脸？”小幽纯净的意念带着巨大的好奇，缓缓飘到了云素衣眼前，纯净的蓝光柔和地照耀着她因为激动而泛红（虽然很快褪去）又变得苍白的脸颊。
“走开！”云素衣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对着光团低斥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把它拂开。但她此刻虚弱至极，那动作与其说是驱赶，不如说是软绵绵地挥了一下。
小幽纯净光团敏捷地一飘，轻松躲开，纯净的意念反而传来一丝兴奋：“好玩！躲开了！”
光团绕着云素衣挥动的手腕轻盈地转了一圈，如同一个调皮的蓝色萤火虫。纯净的蓝光轻轻拂过她的指尖，带来一丝清凉舒适的感觉。
“嗯？”云素衣微微一怔，指尖那奇异的舒适感让她满腔的怒火都顿了一下。她看着那团纯净、温暖、充满生机的光晕在自己眼前活泼地飘动，传递着懵懂又友好的意念，心中的憋闷和羞恼竟奇异地消散了一丝。
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再次驱赶。反而看着那光团，染血的轻纱下，嘴角极其微弱地、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但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盘坐着的、一脸“凝重”实则在她看来就是“呆滞”的林霄时，那点弧度瞬间又拉平了。
“哼！”她再次对着林霄冷哼一声，然后对着小幽纯净光团，用一种刻意放柔、但依旧带着点傲娇的语气，仿佛在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告状，“小东西，你看你主人，笨死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本座都这样了，还在这里气人！”
小幽纯净光团绕着云素衣飘了一圈，纯净的意念似乎有点困惑，在云素衣和林霄之间来回“看”了看，传递出一个懵懂的意念：“主人……笨？眼力见？”
“对！就是笨！”云素衣像是找到了知音（虽然对方是个光团），对着小幽用力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继续吐槽，“又胆小！又没见识！还气人！本座要不是……要不是……”她卡壳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窘境，最终只能恨恨地总结，“哼！要不是没办法！谁要依靠他这个小鬼头！”
林霄：“……”
他盘坐在那里，维持着冰莲，听着云素衣对着一个光团喋喋不休地吐槽自己，从“才五转”到“没眼力见”再到“笨死了”、“小鬼头”……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这位流云宗的“高冷”天才，人设崩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画风……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这位前辈间歇性的“抽风”，把话题拉回正轨。他目光落在云素衣心口那几道虽然被压制、但依旧顽固盘踞的幽蓝本源寒毒纹路上，声音沉稳而坚定：
“前辈，寒毒凶险，尤其是心脉本源之毒。晚辈并非推诿，而是实言相告。以我目前修为，强行引动，成功率不足三成，且极可能引发寒毒全面反噬，届时前辈危矣，晚辈亦难幸免。”
他顿了顿，迎着云素衣又要喷火的目光，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最稳妥之法，是请前辈再忍耐些时日。此地冰魄寒源充沛异常，晚辈借此修行，力求短期内突破至西转中期。届时，玄冥之力更加精纯雄浑，操控力亦会提升，配合小幽的净化本源，引动寒毒本源的成功率当可提升至五成以上！风险亦会大大降低。”
林霄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决心。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也是唯一可行的稳妥之路。
云素衣听完，眼中的怒火慢慢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她何尝不知林霄所言是事实？只是身为天之骄子，流云真传，沦落到要依靠一个西转初阶的小辈，还要等对方突破才能救自己，这份憋屈实在难以咽下。
她抿着苍白的嘴唇，染血的轻纱下，似乎能听到她细微的磨牙声。她别过脸，不再看林霄，也不再看小幽，只是望着冰穴顶部嶙峋的冰棱，过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极其小声地、带着浓浓的不甘和委屈，挤出一句嘀咕：
“哼……说得好听……谁知道你要突破到猴年马月……本座……本座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才……才不指望你呢……”
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林霄：“……”
他彻底无语了。看着那位别着脸、一副“本座很不爽但本座只能认命”模样的流云宗真传，他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救人救的……怎么感觉像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冰穴内，只剩下小幽纯净光团在云素衣身边好奇地飘来飘去，以及林霄沉重悠长、带着点心累的吐息声。修行突破，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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