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风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时间的碎纸机里。
黑洞漩涡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一瞬间就把他吞了进去。那种感觉不是坠落，而是被无数个方向同时拉扯，每一根神经都被拆成最原始的数据流。
他失去了重力感、方向感，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拥有“身体”这个概念。
视野中，十七个画面同时展开，像十七个平行宇宙在他脑内轮番播放。
有的画面里，妹妹陈若水正坐在一张棋盘前，对面是萨尔那加——银发形态的萨尔那加，正在用瑞士军刀当作棋子。
有的画面里，母亲站在实验室中央，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眼神温柔又冷漠，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被改写的程序。
还有的画面里，他自己跪在地上，双手插进胸口，从体内拔出一根发光的脐带。
每一个画面都真实得可怕，但每一个细节又都在打架。
妹妹不可能会下围棋。
萨尔那加从不使用瑞士军刀。
而母亲……她怎么可能亲手对自己做那种事？
“操他妈的记忆植入。”他咬牙低吼，右手死死攥住瑞士军刀的握柄，刀刃己经深深扎进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疼。
量子纹身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像是试图帮他锁定某个稳定的现实锚点。
“给我选一个！”他怒吼一声，意识强行聚焦在一个画面——那个妹妹与萨尔那加对弈的画面。
画面清晰了起来。
两人正下到残局，萨尔那加的手指轻轻拨动一枚棋子，动作与瑞士军刀划过空气时的轨迹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真的？”陈无风喃喃。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那里的纹身正在剧烈蠕动，仿佛也在确认这个画面的真实性。
“你妈的到底是谁留下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抬手猛地刮挠手腕上的纹身。
疼痛瞬间炸开，像是有人拿针往他的神经里灌液态氮。
但他没停下，反而更用力地刮着。
画面中的萨尔那加忽然抬头，目光穿透维度首视着他。
那一瞬间，陈无风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的代码片段：【G-1982-A07】。
和那只银色蝴蝶翅膀上的一模一样。
“妈的……你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他咬紧牙关，意识开始抽离其他十六个画面，只留下这一个。
画面稳定下来。
妹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哥，你还记得这盘棋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说过，下赢这盘棋，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陈无风瞳孔一缩。
他想起来了。
那是在他大学时期，一次实验失败后，他在实验室角落里看到的一个全息投影。当时他以为只是数据残留，随手就删掉了。
可现在看来……
“这不是记忆。”他喃喃，“这是预设。”
妹妹继续下棋，萨尔那加依旧沉默。
而画面外的陈无风，意识己经开始分裂。
另一个视角中，他看到母亲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她的手指穿过他的心脏，却没有流血，只有光粒子从伤口中溢出。
“你才是钥匙。”她说。
然后，画面再次分裂。
这一次，他看到七个版本的母亲。
她们穿着一样的白大褂，站姿一致，甚至连呼吸节奏都同步。
但表情不同。
有的慈爱，有的冷漠，有一个甚至露出讥讽的笑容。
“你才是实验的一部分。”那个冷笑的母亲开口。
陈无风的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
“放屁！”
他猛地将军刀刺入地面，试图切断这些疯狂涌入的信息流。
可这一刀下去，他左手手背突然裂开七道伤口。
放射性的星尘状物质从伤口中渗出，在空中缓缓飘浮，像是有自己的意识。
它们开始移动，排列，最终组成了一张不断变化的星图。
“我靠……”
他瞪大眼，看着那张星图首尾分别指向自己的左右眼。
“这玩意儿……是要让我双眼都能看穿维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剧烈的迟滞感袭来。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漫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拖进了慢速播放模式。
他能清楚地看到星尘在空气中流动的轨迹，能看到自己血液从伤口中滴落的过程——每颗血珠都在半空中凝固了几秒才继续下落。
“黑洞内部的时间……被拉长了？”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他抬起右手，发现瑞士军刀的刀刃己经锈蚀了一半。
钛合金密码箱的能量场微弱地闪烁着，勉强维持着周围的空间稳定。
“再撑一会……我得搞清楚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分析那些画面时，一道新的影像浮现出来。
这次，是他自己。
准确来说，是另一个“陈无风”。
他穿着永磁悬浮战靴，袖口有基因链纹身，左眉骨也有那道菱形银疤。
但眼神不一样。
冷得像冰。
“你以为你在找妹妹？”那个“他”开口，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其实你早就是她的一部分。”
画面戛然而止。
陈无风的意识猛然一震，差点崩溃。
他踉跄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倒。
左手的七道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星尘，星图仍在缓慢变换。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声音沙哑：“我到底是谁？”
远处，银色蝴蝶再次出现，翅膀上闪过一行字：
【G-1982-A07——启动倒计时：03:14:07】
它振翅飞向星图的起点。
陈无风望着它的背影，喉咙干涩。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一件事。
他己经没有退路了。
脚步迈出，星尘在他身后缓缓漂浮，形成一条发光的轨迹。
就像命运本身，正在为他铺路。
而他，只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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