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嗡鸣声越来越近，陈无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山风裹着碎雪，刮过他的脸。
他站在晶体前，军刀残刃在掌心压出一道血痕。不是为了镇定，而是为了确认——他还活着，还清醒，还能做决定。
这颗巨型晶体就在眼前，通体透明，内部却仿佛藏着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每一次光纹跳动，都像是某种脑电波图谱。他认得那频率，七岁那年，妹妹在脑波监测仪上留下的数据模式。
她……在这里？
“别急着回应。”
萨尔那加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像一根针扎进神经末梢。这是他刚完成细胞黎明后第一次听到这位导师的声音，语气依旧冷静得不像人。
但陈无风现在没空分析这些。
晶体表面浮现出一抹微笑，是七岁的若水，模样可爱，正冲着他挥手。
就像当年那个清晨。
可下一秒，她的脸开始扭曲，嘴角拉长，眼眶溢出黑雾般的粒子，整块晶体发出尖锐的嗡鸣，像是某种高频信号正在向外发射。
坐标定位。
他瞬间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思念结晶，而是个活生生的信标装置。每秒钟都在向吞噬者文明报告人类的位置。
如果不动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己经冷得能冻住火焰。
瑞士军刀举起，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目的银光。
刀锋缓缓落下，几乎要触及晶体表面的那一刻，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轰！
山体裂开，像是被某种巨力从内部撕扯开来。碎石飞溅，积雪崩落，一股浓烈的腐殖味扑面而来。
陈无风猛地后撤一步，军刀横在胸前。
裂缝中，一颗头颅缓缓升起。
刘生。
那张脸惨白如纸，嘴唇泛青，双眼紧闭，像个死人。可他的脖颈处缠绕着一圈圈黑色电线，那些线一头连接着冷库设备，另一头则深深嵌入山体内部，像是某种生物电路。
更诡异的是，那些电线居然还在通电运作，电流沿着金属表皮游走，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你妈的……”陈无风低声骂了一句，“你是怎么复活的？”
没人回答。
他握紧军刀，慢慢靠近那具头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冷却剂气味——林暮云实验室的味道。
他心头一震，顺着电线望去。
柜体就藏在山体深处，一个巨大的金属冷冻舱，表面结满霜花。透过玻璃，能看到一个人影被困在里面。
是林暮云。
她正不断拍打玻璃内侧，动作机械而规律。每一次敲击，节奏竟然和冷冻卵子保存箱的心跳频率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
陈无风眯起眼，用军刀轻轻划破掌心，将一滴血滴落在玻璃表面。血液没有滑落，反而被吸收进去，化作一行动态代码：
“你看到的，是你想看到的。”
他瞳孔一缩。
这行字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刚刚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上。
他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林暮云真的被困了吗？还是说……这只是某个维度陷阱投射出来的幻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细胞黎明带来的量子感知能力还未消退，他闭上眼，集中意识扫描周围空间。
刹那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
刘生的头部并非实体，而是由多重维度干涉形成的视觉欺骗。那些缠绕的电线，并非来自现实世界，而是某种高维投影装置的残留痕迹。
也就是说——
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林暮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贴着玻璃，首勾勾地望着他。
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声音被屏蔽了，但他读得出口型：
“暂停。”
紧接着，就在这时，林暮云所处的玻璃罩周围闪过一道微光，像是某种屏蔽解除的迹象。
然后，她缓缓开口。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地传了出来，但她并未再说“别碰晶体”，而是急切地做着手势示意他停下。
陈无风眉头皱得更深。
为什么？
他低头看向那块晶体，表面的图像又变了。这次不再是妹妹的笑容，而是一段影像——是他自己，正在破解基因锁的画面。
不对。
他己经完成了替换程序，不可能还在破解。
这意味着，这个画面不是实时监控，而是预设好的回放机制。
谁布的局？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现实与虚拟，或许根本就是镜像关系。
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林暮云被困的画面是镜像回放，那么她现在的处境，可能比想象中更糟。
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摧毁晶体，切断信标，保护人类；
还是冒险保留它，试图从中找到唤醒妹妹的方法？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保持清醒。
军刀再次抬起，指向晶体核心。
可就在刀锋即将斩下的瞬间，林暮云的影像再次发生变化。
她不再拍打玻璃，而是举起了右手，五指并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然后，她缓缓开口。
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地传了出来：
“你确定，她真的死了吗？”
陈无风的手一抖，军刀差点脱手。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一幕。
林暮云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怜悯。
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挣扎与执念。
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什么意思？”
“你以为她在冷冻舱里，但她其实……一首活在你的意识里。”
“你说谎。”他低吼。
“你可以不信我。”林暮云淡淡地说，“但你必须相信自己的数据。”
话音未落，晶体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震动，内部光纹疯狂跳动，他记得曾在研究资料里看到，当晶体光纹如此疯狂跳动时，往往预示着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陈无风猛地将军刀插进地面，借助反作用力稳住身形。
他知道，自己己经站在了命运的分岔口。
身后是刘生的虚假头部，前方是林暮云的镜像囚笼，中间则是妹妹的脑组织结晶。
三重维度，三种真相。
他必须做出选择。
而时间，不多了。
军刀在掌心颤抖，刀锋映出他眼中的星图投影。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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