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染血的纱丽
加尔各答的雨季总带着股铁锈味。米拉把最后一件染血的纱丽扔进火盆时，火焰突然窜起半尺高，纱丽的边缘蜷曲成爪状，灰烬里飘出缕黑发，缠上她的手腕。
“不该用活物献祭的。”祖母的声音从门帘后传来，银质脚铃在昏暗里晃出细碎的光，“Kali女神要的是虔诚，不是血腥。”
米拉扯掉腕上的黑发，指尖沾着暗红的印记。作为家族第17代祭司，她上周在祖传的Kali祭坛前，用一只刚出生的羔羊完成了成年礼——本该用花瓣和檀香的仪式，被她偷偷换成了活祭。祭坛上的Kali神像戴着骷髅项链，舌头吐出半寸，黏土烧制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像刚饮过血。
当晚，后院的井里传来异响。米拉探头去看，井水映出的不是她的脸，是Kali的面容：青黑色的皮肤，嘴角淌着血，三只眼睛里，第三只正缓缓睁开，瞳孔是旋转的漩涡。
2.祭坛的裂痕
祖母在井边发现米拉时，她正伸手去捞水里的“项链”——那串骷髅头项链，本该挂在神像脖子上。祖母用檀木杖打她的手背，杖尖触到皮肤的瞬间，米拉看到自己的手腕上爬满细小的血痕，像被无数指甲抓过。
“祭坛在渗血。”祖母掀开祭坛下的石板，原本青灰色的岩石上，蛛网般的血纹正从神像底座蔓延开来，“你用活物的血唤醒了她的狂暴，现在她要找祭品了。”
米拉想起仪式当晚的细节：羔羊的血滴在神像第三只眼时，黏土突然变得柔软，像有弹性的皮肤；她念错咒语的瞬间，祭坛周围的烛火齐齐转向神像，火苗都变成了青黑色。最可怕的是，她当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祭坛上，Kali的脚踩在她的胸口，骷髅项链的骨头上，刻着她的名字。
第二天，村里开始丢牲畜。先是鸡，然后是羊，最后连水牛都不见了。找到的残骸都在祭坛附近，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层皮，铺在血纹蔓延的石板上，像张被剥下的地图。
3.第三只眼的注视
祖母用梵文在米拉额头画了道护身符，朱砂混着檀香膏，能暂时挡住Kali的视线。但米拉总在镜子里看到奇怪的景象：自己的肩膀后面，站着个青黑色的身影，三只眼睛里，第三只始终睁着，瞳孔里映出她惊恐的脸。
“她在等你主动献祭。”祖母把一本泛黄的经文塞进她手里，“我们家族世代为Kali祭司，靠的是‘替身祭’——用陶土捏出祭品的模样，混着祭司的血烧掉。你偏要用活祭，现在她只认活人的血肉。”
经文里夹着张褪色的画像：百年前的祭坛前，米拉的曾祖母正把个陶土人偶扔进火里，人偶的脸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画像背面写着行小字：“当Kali的第三只眼睁开，祭司的血脉即是最好的祭品。”
暴雨夜，祭坛的血纹己经蔓延到村头的芒果树下。米拉在树洞里发现了失踪的水牛骨架，骨架中间，摆着个用黏土捏的小人，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纱丽，额头上，用鲜血画着第三只眼。
“该来的总会来。”祖母的声音带着解脱，她突然抓起米拉的手，按在祭坛的血纹上，“当年我也做过傻事，是你母亲替我献祭的。现在，轮到你了。”
米拉的手触到血纹的瞬间，石板突然变得滚烫，血纹像活过来的蛇，顺着她的手臂往上爬。镜子里的青黑色身影越来越清晰，Kali的嘴唇咧开，露出尖利的牙齿，第三只眼睛里，映出祭坛上躺着的人——是米拉自己。
4.失控的仪式
祖母捆住米拉的手脚，把她放在祭坛中央。周围的村民们举着火把，脸上都是狂热的表情，他们相信只有献祭祭司的血脉，才能平息Kali的怒火。米拉看着神像的第三只眼，那里的黏土己经剥落，露出底下空洞的窟窿，窟窿里渗出的不是血，是浓稠的黑液，滴在她的胸口，像滚烫的沥青。
“念赎罪咒。”祖母把经文塞进她嘴里，自己则拿起把银刀，刀刃上刻满了梵文咒语，“用你的血填满她的眼睛，或许还能活。”
米拉挣扎着念咒，咒语声刚落，神像突然剧烈晃动，骷髅项链上的骨头开始咯咯作响，每颗骷髅的眼眶里都亮起红光。祭坛下的血纹突然炸开，涌出无数只手，抓住村民们的脚踝，把他们拖向血纹深处，惨叫声中，他们的身体迅速干瘪，最后变成骷髅项链上的新骨节。
“她不要替身，要整个家族的血脉！”祖母尖叫着挥刀砍向血手，却被自己的脚铃绊倒，摔进血纹里。米拉看着祖母在血中融化，最后只剩下串银铃，滚到神像脚边，被黑液包裹着，变成项链上的新装饰。
5.新的祭司
米拉挣断绳索时，Kali的第三只眼突然射出青黑色的光，照亮了祭坛后的密室。里面堆满了历代祭司的骸骨，每个头骨的额头上，都有个整齐的孔洞，像是被挖走了第三只眼。最里面的石台上，摆着件绣满骷髅的红纱丽，尺寸正好合她的身。
“戴上它，你就是新的祭司。”Kali的声音首接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骨头摩擦的质感，“要么献祭自己，要么让整个村子陪葬。”
米拉抓起银刀，不是刺向自己，而是狠狠凿向神像的第三只眼。黏土碎裂的瞬间，黑液喷涌而出，她看到无数代祭司的脸在黑液中闪过，最后定格在祖母的笑容上。祭坛的血纹开始消退，被拖走的村民们从地里爬出来，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灵魂。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祭坛时，米拉站在神像残骸前，身上穿着那件红纱丽。她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暗红色的印记，像第三只眼的轮廓。村民们对她跪拜，嘴里念着“Kali的化身”，他们忘了昨夜的恐惧，只记得新的祭司诞生了。
米拉抚摸着额间的印记，知道这不是结束。她看向祭坛下的石板，血纹虽然消退，却在岩石深处留下了永恒的痕迹，像某种等待复苏的血脉。当她低头时，纱丽上的骷髅项链似乎动了动，最底下的那颗新骨节，挂着串熟悉的银铃，在风里轻轻摇晃，发出像骨头摩擦的声响。
雨季还没结束，加尔各答的村民们说，每当暴雨倾盆的夜晚，Kali祭坛的方向总会传来隐约的歌声，像无数个女人在合唱，歌词里混着银铃的脆响和骨头的轻响。而新祭司米拉的眼睛，在烛光下偶尔会变成青黑色，第三只眼的位置，总泛着淡淡的红光，像在凝视着下一个需要献祭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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