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名山的雾气总带着股甜腥味。田中寅吉攥着祖父留下的山地图,木杖敲在湿滑的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得在日落前找到传说中的“狐穴”,取走母亲治病需要的“千年狐涎”——这是山下神社的老巫女说的,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年轻人,要搭个伴吗?”
苍老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寅吉回头,看见个穿靛蓝袷袢的老妇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竹筐,脸上蒙着张褪色的白狐面具,只露出嘴角的皱纹,像被人用刀刻出来的。
“您也是上山采药?”寅吉握紧木杖,祖父的地图上用朱砂画着警告:山姥喜扮老妪,面具下是裂到耳根的嘴。
“采点菌子给孙儿熬汤。”老妇人笑起来,面具上的狐狸眼睛空洞地对着他,“这雾里容易迷路,我熟,带你走近路。”
寅吉犹豫着跟上。老妇人的脚程快得不像老人,竹筐里时不时传出细碎的抓挠声,像是有活物在里面扭动。雾气掠过她的衣摆,露出藏在袖口的毛色——不是人类的皮肤,是泛着油光的灰黑色短毛。
“您的面具……”寅吉咽了口唾沫,“很特别。”
“哦,这个啊。”老妇人抬手摸了摸面具,指节粗得像树瘤,“年轻时和丈夫吵架,被他用柴刀劈了脸,见不得人喽。”她咯咯地笑,声音像枯枝刮过石头。
转过第三个弯道时,寅吉看见路边的树干上挂着些东西。走近了才发现,是些风干的人手,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被麻绳系着,在雾里轻轻摇晃。
“这是……”
“山里的野兽叼来的,见怪不怪。”老妇人从竹筐里掏出个饭团,递过来,“尝尝?我孙儿最爱吃的红豆馅。”
寅吉瞥见竹筐的缝隙里,露出半只染血的孩童鞋。他猛地后退,木杖“哐当”落地——那饭团哪里是红豆馅?分明是团暗红的肉糜,还在微微蠕动。
“怎么不吃呀?”老妇人摘下了面具。
那张脸确实被劈过,却不是刀伤。从额头到下巴裂着道巨大的口子,里面没有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的尖刺,像某种肉食植物的捕虫夹。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瞳孔竖着裂开,泛着琥珀色的光,眼角还拖着两道狐狸似的红痕。
“你祖父五十年前也来过。”山姥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狐狸嚎叫,“他说要找狐涎救妻子,结果呢?成了我筐里最好的‘菌子’肥料。”
寅吉转身就跑,听见身后传来竹筐落地的声音,还有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一个,是一群。他回头,看见雾气里浮着上百双琥珀色的眼睛,有的蒙着破布,有的戴着残缺的面具,全是“老妇人”的模样。
祖父的地图从怀里滑出来,被风卷着飘向山涧。寅吉看见地图背面用血写着一行字:山姥非妖,是被狐仙诅咒的活人,她们的“孙儿”,就是被吃掉的过路人……
脚踝突然被什么抓住了。他低头,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小孩,皮肤白得像纸,脸上却戴着张小小的狐面具。小孩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细尖的牙——那是他失踪三年的弟弟,寅吉认得他脖子上的银锁。
“哥哥,来陪我玩呀。”弟弟的声音软糯,手里却攥着半只染血的耳朵,“山姥奶奶说,吃了你的肝,我就能长出真脸了。”
雾气越来越浓,甜腥味裹着狐臊气钻进鼻腔。寅吉感觉脖子上一凉,抬头看见山姥那张裂开的脸正对着他,尖刺上还挂着暗红的碎肉。
“别挣扎了。”山姥的尖刺轻轻划过他的脸颊,“你母亲的病,本就是我们下的咒呀。”
当晚,山下的村民听见秋名山上传来悠长的狐狸叫,像哭,又像笑。第二天雾散后,有人在山涧边捡到半张染血的狐面具,面具内侧刻着个“寅”字。
神社的老巫女对着山的方向烧了三炷香,喃喃道:“第八十九个了。”香炉里的灰烬无风自动,聚成一张狐狸脸的形状,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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