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点,林闲被院子里那只跟他有仇似的芦花鸡准时啼叫声硬生生拽醒。
窗外天色灰蒙蒙,西月的湿冷雾气混着柴火味钻进窗缝。
他昏昏沉沉地翻身,破木板床“吱呀”惨叫,指尖摸到床头的不是手机,而是那个包了浆的搪瓷缸,缸底沉着昨晚没喝完的茶叶末。
“操……”他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摸出手机看:六点零五。
他试图蒙头继续睡,“哗啦”——是阿黄又在院子里打翻了鸡食盆。
“哥!”林凡隔着门喊,“狗子把你拖鞋叼跑了!”
林闲光脚踩上冰凉的水泥地,推开门。
雾气扑面,阿黄叼着他那双开胶的塑料拖鞋,欢快地在小院乱窜。
那只芦花鸡则神气地站在柴火堆上,睥睨一切。
灶台上,昨晚没洗的泡面锅沿结着一圈橙红油渍。
林凡蹲在井边刷牙,满嘴泡沫含糊问:“富婆有信儿没?”林闲看了眼干净的手机屏,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没。可能……后悔了吧。”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冒出的青黑胡茬——上个月靠模仿梁朝伟火了,评论区的“老公”叫得他飘,没想到真有人花钱养他。
灶上水开了,噗噗顶锅盖。
林闲抓了把廉价茶叶末扔进搪瓷缸,蹲在门槛上看阿黄追尾巴。
那五万块安稳躺在支付宝里,他查了又查,像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这笔钱能撑半年,省点一年。他吹着滚烫的茶水,热气糊脸。
“哥,到底去不去?”林凡凑近,牙膏沫滴在背心上。
林闲没吭声,掌心似乎还能回忆起工地砖头的糙砺,想起饿得把泡面分两顿吃的上月,想起奶奶漏雨的瓦房和药店里舍不得的膏药。
“……万一是骗子呢?”他声音干涩。“骗子能先甩五万?”林凡嗤笑,“哥,你就是穷怕了!”
林闲低头,茶缸倒映着他胡子拉碴的脸和眼下青黑——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奶奶的话忽然刺入脑海。
阿黄湿漉漉的鼻子蹭他脚踝。
手机猛震,茶水泼上裤子。苏晚晚的微信跳出来:“醒了?记得吃早饭。”
普普通通的字,林闲却看了半晌——多久没人问过他早饭了?泡面锅、搪瓷缸、飞溅的牙膏沫、鸡飞狗跳的小院忽然被拉远。他指尖迟疑:“吃了,泡面。”
又觉寒酸,赶紧补:“加了两根火腿肠。”苏晚晚回得很快:“不错,比我强,我一般只喝黑咖啡。”
附带一张照片:骨瓷杯里的黑咖啡,英文报纸,阳光穿过落地窗,远处是轮廓初现的东方明珠。林闲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两个世界:一边是包了浆的搪瓷缸和洗不净的泡面锅,一边是骨瓷杯和俯瞰城市天际线的落地窗。
阿黄舔他手指的热感把他拉回,茶己凉,浮满茶末。他仰头灌下,苦得皱眉。
芦花鸡又一声啼鸣,尖锐刺破薄雾。
林闲抄起靠在墙角的铁锹,抹了把脸,胡茬扎手。
心中那点复杂滋味翻腾着——比起之前的躺平,现在这颗心七上八下,根本静不了。
几天后就要飞去上海,去吃那碗从天而降的“软饭”。
几个月?
还是被玩腻一周就灰溜溜回来?
他盯着鸡窝里的芦花鸡,叹口气:“算了,顺其自然吧。”
小院旁边是简易鸡棚。他蹲下,抓把玉米粒:“吃吧,祖宗,加餐。”
芦花鸡警惕地歪头,不退反进,翅膀微张,像随时要扑上来干架。
“哥,甭献殷勤了!”林凡扛着摄像机出来,镜头对准,“它精着呢!你突然热情,它准以为你磨刀霍霍想炖汤!今天阳光正好,拍点‘包浆小院日常’,攒素材!”
林闲看着手里的玉米粒,又看看鸡棚里油亮精神的芦花鸡,想想微信另一端那个喝黑咖啡看窗外东方明珠的苏晚晚。
再瞅瞅镜头后啃着油条咧嘴笑的林凡——这鸡飞狗跳、穷得叮当响却又莫名真实的包浆日子,就像阿黄叼走的破拖鞋,黏在脚上甩不开。
他终究还是把玉米粒撒在地上,拍了拍裤子站起身:“行!拍!”
他得在这生活没被“上海”颠覆前,多留下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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