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电话两端，是长达十几秒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严崇舜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王德福那因为惊骇而变得无比粗重的喘息声，象是破旧的风箱在拼命拉扯。
那枚火机，是王德福的！
是他前几年通过一个极硬的关系，才从“静心斋”那个圈子里搞到手的身份象征。他平时视若珍宝，只在极少数最私密的场合才会拿出来。前几天，他把那个刀疤脸叫来布置任务时，顺手用那个火机点了根烟，然后就随手放在了桌上，事后竟然忘了收起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小小的疏忽，竟然会成为一把顶在他喉咙上的、最锋利的匕首！
“崇舜……同志，”王德福的声音，干涩、沙哑，象是喉咙里卡了一把沙子，“你……你说的这个……火机，有什么特别的吗？或许……或许只是个巧合？”
他的心理防线，己经出现了裂痕。他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是吗？”严崇舜的语气，突然之间，变得冰冷而淡漠，那种伪装出来的惊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平静，“王书记，你知道吗，有一种蛇，叫‘眼镜王蛇’。它在攻击前，会把前半身竖立起来，盯着它的猎物。就像现在这样。”
王德福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听懂了。严崇舜不是在汇报，不是在试探。
他是在宣判！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德福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色厉内荏的颤抖。
“我想说，王书记，你演得很好。”严崇舜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王德福听来，比魔鬼的嘶吼还要恐怖，“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我的人。”
“我的人”三个字，他说得极重。
这是一种宣告，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
“严崇舜！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德福终于撕下了伪装，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有什么证据？！就凭一个破火机，就想诬陷一个县委书记？你这是政治迫害！”
“证据？”严崇舜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王书记，你觉得，我既然敢给你打这个电话，会没有证据吗？”
他顿了顿，将手机稍微拿开了一些，然后按下了另一个手机的播放键。
一段录音，清晰地通过话筒，传到了王德福的耳朵里。
【……姓严的油盐不进，土地清查那事，己经捅到市里去了。再让他查下去，我们都得完蛋！】
【……那就让他永远闭嘴！还有他那个在省纪委的女人，一起做了，做得干净点！】
【……放心，蛇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疗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
录音不长，只有三句对话。
但每一句话，都象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王德福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这是……这是他昨天晚上，在自己家里，和他那个“白手套”——青阳县最大的建筑公司老板张德彪的对话！
当时，他们喝了点酒，说话有些肆无忌惮。
可……可是这段录音，是怎么来的？！
他的家里，绝对安全，做过最专业的反窃听检查！
难道……
一个让他亡魂皆冒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张德彪！是张德彪出卖了他！
“王书记，现在，证据够了吗？”严崇舜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催命符。
“不……不可能……这……这是伪造的！是合成的！”王德福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辩解。
“伪造的？”严崇舜笑了，“没关系。周鸿局长手下的技术专家，会给你一个专业的鉴定结论。哦，忘了告诉你，从我给你打第一个电话开始，我们之间的每一句通话，也都在市局的同步监控之下。你刚才那些精彩的表演，也都被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了。”
“你……你……”
王德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完了。
彻底完了。
图穷匕见。
对方己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自己一头撞进来。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表演，都像一个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为什么……”王德福的声音，象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你才来青阳多久……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
“因为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动了不该动的人。”严崇舜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青阳县的土地，是国家的，是人民的，不是你王德福的私人金库。纪雨晴，更不是你可以随意拿捏的筹码。”
“我……我认栽……”王德福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审判。
“王德福，”严崇舜缓缓说道，“你还有一个机会。”
王德福猛地睁开眼睛，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机会？”
“我要知道，‘静心斋’，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严崇舜的声音，冰冷而坚定，“说出来，算是你最后的立功表现。或许，你的家人，还能保住一份安宁。”
他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王德福。
而是那个藏在锦阳市最深处，那个由无数个“王德福”组成的、庞大而恐怖的利益集团！
今夜，他拔掉了王德福这颗毒牙。
而下一步，他要做的，是顺着这条线，把整条毒蛇，都从洞里拖出来，斩断它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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