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锦阳市委招待所，一号楼。
高远山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餐厅里。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但他，一口都吃不下。
王建国被带走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打了一下午的电话，联系了所有他认为能帮上忙的人。
但得到的回复，要么是含糊其辞，要么，就是首接，拒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岛。
曾经那些围着他、捧着他的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了。
就在他心烦意乱，准备摔杯子的时候，他的秘书，匆匆地，走了进来。
“市长，省纪委的张承主任，来了。”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说，想跟您，单独聊聊。”
张承？
高远山的心，猛地一沉。
他来了。
那把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请他进来。”高远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市长应有的威严。
他要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张承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没有穿纪委的制服，而是换上了一身便装，脸上，带着一丝职业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
“高市长，深夜打扰，还望见谅。”他客气地说道。
“张主任客气了。”高远山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
“不了。”张承摇了摇头，“我来，是受领导委托，向高市长，了解一些情况。”
来了。
高远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关于王建国同志的问题，想必，高市长己经听说了吧？”张承开门见山。
“有所耳闻。”高远山不动声色地说道，“王建国同志，工作上，确实存在一些作风霸道的问题。这次被停职调查，也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警醒。我作为他的主要领导，也有用人失察的责任，我愿意，向省委，做出深刻检讨。”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检讨，是必要的。”张承点了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组织上，更希望看到的，是高市长能够‘主动’地，帮助我们，把锦阳市的一些‘问题’，查清楚，说明白。”
“比如，赵立三的案子。”
“组织上相信，高市长作为锦阳的一把手，对赵立三这个‘社会毒瘤’，应该比我们，有更深入的了解。”
“如果，高市长能提供一些，我们尚未掌握的，有价值的线索。我想，组织上，在考虑对你的‘用人失察’责任时，一定会，予以充分的考量。”
张承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有压力，又有暗示。
既敲打了高远山，又仿佛，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高远山，是何等聪明的人。
他瞬间，就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对方，似乎，还没有掌握自己的核心罪证！
他们，只是在怀疑！在试探！
他们希望，自己能主动抛出一些“小问题”，来换取“过关”！
希望！
一丝希望的火苗，在高远山的心中，重新燃起！
“我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承，“请张主任转告省委领导，我一定，全力配合组织调查！明天，我就会整理一份关于赵立三问题的情况说明，亲自，送到省纪委。”
“好。”张承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高市长休息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餐厅。
看着张承远去的背影，高远山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冷笑。
想让我主动交代？想用一些小鱼小虾，来换我平安过关？
做梦！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联系那个人。
那个，能帮他，探听到专案组真正底牌的人。
他拿出了一部，他从未使用过的，全新的手机，插上了一张，全新的电话卡。
他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个，阴柔而谨慎的声音。
“喂？”
“是我。”高远山的声音，压抑而急切。
“情况有变。姓严的小子，没死，反而，进了专案组。”
“王建国，也被他们抓了。”
“现在，他们的人，正在试探我。”
“我需要知道，他们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我需要你，帮我，约一个人。”
“约……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刘牧。”
……
两天后。
省城，一家名为“静心阁”的私人会所。
装修得，比“清风茶社”，还要奢华、隐秘。
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刘牧，正坐在一间茶室里，有些坐立不安。
他今年五十出头，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斯文儒雅。
作为省委大管家之一，他负责协调各方关系，迎来送往，在省里，是出了名的“人脉广”、“消息灵通”。
今天，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人，约他来这里。
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唐装，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刘主任，久等了。”
“李总，你太客气了。”刘牧连忙站起身，热情地，与来人握手。
来人，是汉南省最大的民营企业，宏发集团的董事长，李宏发。
一个，在汉南省商界，跺一跺脚，地都要抖三抖的，传奇人物。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高远山背后，那个“神秘人”，那个“内鬼”——的牵线人。
他，是高远山与省里更高层利益集团之间，负责传递信息和利益的，“信使”。
“刘主任，知道您喜欢喝普洱，我特意，从云南，给您弄了点今年的‘冰岛’古树春茶，您尝尝。”李宏发亲自为刘牧斟茶。
“李总有心了。”刘牧受宠若惊。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宏发，终于，切入了正题。
“刘主任，最近，省里好像，不太平啊。”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听说，成立了一个什么‘净化’专案组？动静，搞得不小啊。”
刘牧的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今天的这杯茶，不好喝。
“是啊。”他含糊地应道，“乔书记亲自抓的，具体情况，我们这些下面办事的人，也不太清楚。”
“哦？”李宏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连刘主任您这样的‘通天’人物，都不知道？”
“我听说，这个专案组，好像，跟锦阳的高市长，有点关系？”
“这……我就更不清楚了。”刘牧打了个哈哈。
“刘主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李宏发的脸色，沉了下来，“高市长，是我多年的朋友。他现在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知道，刘主任你，和专案组的常务副组长陈岩主任，私交甚好。”
“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刘主任，帮个忙。”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刘牧的面前。
“我就是想知道，专案组，到底想把高市长，怎么样？”
“是只想敲打一下，还是……要一棍子，打死？”
刘牧看着桌上那个鼓囊囊的信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也知道，一旦他收下了这个信封，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
茶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严崇舜，带着陈岩，和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走了进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
“刘主任，李总。”严崇舜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两人的心上。
“这杯茶，味道，怎么样啊？”
刘牧和李宏发，瞬间，面如死灰。
他们，中计了！
这是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鸿门宴！
而严崇舜的目光，却越过了他们两人，看向了茶室墙壁上，那一幅不起眼的山水画。
他知道，在那幅画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正在偷窥着这里一切的，针孔摄像头。
他对着那个摄像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仿佛在说：
“高远山，你的底牌，己经没了。”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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