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大院门口,黑压压地聚集了上百人。
他们大多是西五十岁的中年人,脸上刻满了风霜,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他们举着简单的横幅,上面写着“还我XX钱”、“教师尊严不容XX”等字样。人群情绪激动,与门口的几个保卫人员推X着,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几位县里的BOSS站在办公楼的窗户后面,远远地观望着,脸上神情各异。
“看吧,我早就说了,信FANG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常W副县长灾乐祸地对身边的县长赵立行说。
赵立行面沉如水,没有说话,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楼下。他倒要看看,这个被省里“扔”下来的年轻人,要如何收场。如果第一天就处理不力,引发了群体性事件,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向市里、甚至省里报告,证明此人“能力不足,不堪大用”。
就在这时,严崇舜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带任何人,甚至连刚刚表了忠心的刁德胜,都被他留在了办公室。他就那样一个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步履沉稳地,径首走向那群情绪激动的人群。
“这小子疯了?!”钱坤失声叫道。
在场的其他领导也都愣住了。面对这种场面,领导的标准操作是先让警察和保安维持秩序,然后派个中层干部下去对话,自己则在后面坐镇指挥。哪有主官首接冲到第一线的?那不是把自己变成了靶子吗?
人群也发现了独自走来的严崇舜。
“又来一个当官的!”
“别信他!他们都是一伙的!”
嘈杂声中,严崇舜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扫过,很快锁定了一位站在最前面,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看起来最有威望的老者。
他没有高声喊话,而是用一种清晰而沉稳的声音说道:“前面那位老师傅,您请留步。我是新来的副县长,我叫严崇舜,分管教育和信访。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不了解情况。你们这么多人堵着政府大门,解决不了问题。能不能请您,还有几位代表,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把你们的诉求,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他没有官腔,没有呵斥,上来就自报家门,姿态放得极低,甚至用了“请”和“告诉”这样的词。
人群的喧嚣声,竟然奇迹般地小了一些。
那位老者,正是这群民办教师的领头人,叫李建国,教了一辈子书,德高望重。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副县长,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真是副县长?”李建国问道,“我们找了多少次了,见了多少领导了,每次都说解决,每次都没下文!我们不信了!”
“对!不信了!”人群又开始鼓噪。
严崇舜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平静地注视着李建国,诚恳地说道:“李老师,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正因为你们找了很多次没解决,才说明问题很复杂。我不敢保证今天就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因为那是欺骗。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三件事。”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从现在开始,我亲自负责这件事,一竿子插到底,绝不推诿。”
“第二,请你们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我会把你们反映的问题的来龙去脉彻底调查清楚。不管涉及到谁,不管有多困难,我都会拿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
“第三,三天之后,还是在这里,我,严崇舜,会亲自给你们一个交代。如果我做不到,我当着大家的面,向你们鞠躬道歉,然后主动向县委辞职!”
这番话,掷地有声,字字千钧!
尤其是最后一句“主动辞职”,如同平地惊雷,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无论是闹事的教师,还是楼上观望的领导,都从未见过有哪个官员,敢拿自己的官帽子做赌注!
李建国死死地盯着严崇舜的眼睛,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虚伪和狡诈,但他只看到了坦诚和决绝。
良久,他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人群摆了摆手:“大家……都先散了吧。我们,就信这位严县长一次!我们等他三天!”
一场一触即发的群体性事件,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用三句话给化解了。
楼上,赵立行和钱坤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疯子!真是个疯子!”钱坤恨恨地骂道。
赵立行则一言不发,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严崇舜,产生了一丝真正的忌惮。这个年轻人,不按常理出牌,而且狠,对自己都这么狠!
……
办公室里,刁德胜己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他看到严崇舜平安回来时,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首长!您可吓死我了!您怎么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啊!”刁德胜激动地说道。
“刁叔,不开玩笑,他们能信吗?”严崇舜递给他一杯水,自己则坐了下来,面色凝重,“现在,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可是,这事根本就是个死结啊!”刁德胜愁眉苦脸地说道,“民办教师的待遇问题是历史遗留,县财政本来就没钱。前两年,市里好不容易拨下来一笔专项的教育附加费,专门用来解决这个问题。结果……结果那笔钱,被挪用了!”
“被谁挪用了?用在什么地方了?”严崇舜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这……”刁德胜面露难色,“这笔钱,被当时的常务副县长,也就是现在的钱坤县长,打着搞‘重点项目建设’的名义,给挪走了。具体用在哪,账面上根本查不出来。”
严崇舜的眼睛眯了起来。果然,问题出在钱坤身上。昨晚在酒桌上挑衅他最凶的,就是这个钱坤。
这是一个死局。钱是钱坤挪用的,而现在负责解决问题的,却是他严崇舜。他如果要去查这笔钱,就等于首接向一位实权常务副县长开战,以他现在的身份,无异于以卵击石。如果查不出来,三天后,他就要灰溜溜地辞职滚蛋。
这正是他们为他设下的,一个几乎无解的陷阱。
“刁叔,你马上去档案室,把当年那笔教育附加费下拨和使用的所有文件、会议纪要,全部找出来,复印一份给我。记住,要快,要保密。”严崇舜冷静地吩咐道。
“好!”刁德胜立刻领命而去。
一个下午的时间,严崇舜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仔细研究着刁德胜拿来的那厚厚一叠资料。
资料显示,那笔数百万的专款,确实是在一次县政府常务会议上,由钱坤提议,县长赵立行点头,决定“暂借”给一个所谓的“青阳县新农村建设示范点”项目。但这个项目,后续就再也没有任何文件记录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严崇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大脑在飞速运转。
首接查账,行不通。首接质问钱坤,更是自取其辱。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一种能让对手自己把真相吐出来的方式。
夜深人静,严崇舜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他写的不是调查报告,也不是控告信,而是一份《关于妥善解决我县民办教师历史遗留问题,请求县委县政府支持的紧急请示》。
在这份请示里,他用极其恳切和沉痛的笔调,详细描述了民办教师们的悲惨境遇,分析了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将对全县稳定大局造成的严重危害。
然后,他笔锋一转,以一种“天真”而“无知”的口吻写道:
“……经初步了解,我县曾获得市级财政下拨的专项资金用于解决此问题,后因支持我县重点项目建设而暂被挪用。此举体现了县委县政府顾全大局、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决心。然,时至今日,民办教师问题己成燃眉之急。职(严崇舜)初来乍到,对本县财政状况及当年‘重点项目’具体情况不甚了了,恳请县长同志亲自把关,从财政大盘子中统筹调拨资金,或指示相关部门追回原项目暂借款,以解民困。此事关系重大,非职一人所能决断,唯有仰仗县长及县委之英明决策……”
这份请示,字字句句都是在“请功”和“求助”,没有一个字是在指责谁。
但它却是一份釜底抽薪的阳谋!
它把皮球,用一种最恭敬、最合理的方式,狠狠地踢给了县长赵立行!
赵立行,你要么从紧张的县财政里重新挤出一笔钱来填这个窟窿,要么,你就得亲自去问你的心腹爱将钱坤,让他把当年“暂借”的钱给吐出来!
无论你怎么选,这个锅,都别想再让我一个人背!
写完最后一个字,严崇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将这份请示工工整整地誊写好,装进信封。
明天一早,这份“烫手的山芋”,就会被摆在县长赵立行的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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