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严崇舜的大脑，如同一个超频运行的处理器，无数的信息流在疯狂交汇、碰撞。
西郊废弃工业园。紫云山疗养院。
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一个代表着官方、程序、安全牌；另一个代表着未知、风险、万丈悬崖。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那部加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没有时间去验证“黄雀”的身份，也没有机会去分析对方的动机。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一种在前世商海和今生官场中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首觉。
这个局，做得太天衣无缝了。
从栽赃陷害，到引开警方主力，每一步都踩在了警察办案的思维定式上。“蛇哥”的团队，绝对有精通刑侦的高手，他把警方的反应预判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这个“完美”的陷阱，才显得如此虚假。
真正的杀招，往往藏在最不可思议、最不合逻辑的地方。
就像下棋，当你的对手走出一步看似绝杀的棋时，你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应对，而是这步棋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深的图谋。
赌了！
严崇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的人生，本就是从鬼门关里赌回来的，再赌一次，又何妨！
他立刻拨通了周鸿的电话。
“周局，情况有变！”他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说。”周鸿的声音依旧简短。
“西郊工业园是陷阱，一个声东击西的诱饵！他们的目标，是把你们的警力全部吸引过去！”
电话那头，周鸿沉默了。他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这种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具压力。
严崇舜知道，周鸿在等一个解释。一个足以让他放弃专业判断，而去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首觉”的解释。
“周局，我问你三个问题。”严崇舜语速极快，“第一，绑匪既然有能力进行信号干扰，为什么还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地锁定目标车辆？第二，他们选择的藏匿地点，为什么是一个路人皆知的、最适合警方围捕的死地？第三，从事发到现在，他们有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没有！这不符合绑架勒索的逻辑！”
他每问一个问题，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敲在周鸿的心上。
“这不合常理。”严崇舜加重了语气，“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根本不怕你们去工业园。他们巴不得你们去！他们真正的目的，可能不是钱，而是时间！他们在拖延时间，完成另一件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电话那头，周鸿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一些。
严崇舜的分析，字字诛心。这些疑点，他不是没有察觉，但专业的办案流程让他必须先处理眼前最明确的线索。
“你的判断是什么？”周鸿沉声问道。
“城南，紫云山疗养院。”严崇舜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个地名。
“理由。”
“没有理由，是首觉。”严崇舜选择了最冒险，也最真诚的回答。他不能暴露“黄雀”，否则他和周鸿之间刚刚建立的脆弱信任将瞬间崩塌。他只能用自己的信誉来担保。
“严崇舜！”周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怒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儿戏！我手下几十个兄弟的命，还有人质的安全，你让我用‘首觉’去赌？”
“对，就是赌！”严崇舜毫不退让，他的声音甚至比周鸿更大，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周局，你是个敢赌的人，否则你走不到今天的位置！现在，就看你敢不敢赌这一把！赌输了，所有的责任，我严崇舜一个人扛！我亲自去跟省委、跟纪书记请罪！赌赢了，这份功劳，是你周鸿一个人的！我严崇舜，绝不沾边！”
釜底抽薪，将军抽车！
他把自己摆在了最低的位置，却把周鸿推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高度。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却把所有的诱惑都摆在了周鸿面前。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赤裸裸的，用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撬动对方野心的阳谋。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严崇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他在等待一场审判。
“……好。”
许久，周鸿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却坚定。“我信你一次。”
严崇舜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
“一组、二组，继续向工业园佯动，把戏做足！”周鸿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冷静地传达着命令，“三组，‘猎鹰’小队，全体换乘地方牌照车辆，关闭所有警用通讯设备，切换到加密频道。目标，城南，紫云山疗养院！行动代号，‘静蛇’！”
“严县长，”周鸿切换回私人电话，“‘猎鹰’小队由副支队长带队，现在交给你临时指挥。记住，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足够了。”
挂断电话，严崇舜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知道，这张牌，他己经打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开牌的时刻。
向死而生。
他忽然想起这西个字。官场之路，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一次看似平步青云的晋升，背后都可能是万丈深渊。你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他将那枚刻着蛇与剑的火机，重新握在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愈发冷静。
蛇哥……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后站着谁。
今晚，我严崇舜，就要亲手拔掉你的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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