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士是邻村的，据说会看风水，还会驱邪，村里有人家闹邪乎事，都会找他来看看。朱大伯托人去请王道士，可那人回来却说，王道士最近身体不舒服，不能来，还说让朱大伯别管那邪乎事，赶紧搬家，不然会有大祸。
这话让朱大伯心里更慌了，可他实在舍不得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更放不下白洋河岸边那片他种了几十年的菜地，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这天夜里，朱大伯没敢睡死，手里攥着根枣木棍子——村里老人说枣木能驱邪，他特意从后院老枣树上砍的。后半夜，厨房那边又有了动静，不是之前的冷笑声，是“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有人在滴水，还混着淡淡的腥臭味，顺着门缝飘进屋里。
“又来了……”朱大伯心里一紧，推了推身边的老伴，老伴睡得沉，大概是前几夜熬得太狠，怎么推都没醒。他咬咬牙，拎着枣木棍子，轻手轻脚往厨房挪。
厨房门没关严，留着道缝，他凑过去往里看，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落在墙角的垃圾桶上。这一看，朱大伯的魂差点飞了——垃圾桶上，竟盘着个女人！
那女人背对着他，头发又黑又长，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把垃圾桶周围的地面都浸得发黑。她穿的衣服像是洗旧的蓝布褂子，也湿透了，贴在身上，能看出单薄的身形。最吓人的是，她的头发里、衣服缝里，还沾着些河泥，甚至有几片水草，腥臭味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朱大伯的手开始发抖，枣木棍子攥得死死的，想喊，嗓子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眼睁睁看着那女人慢慢转过头，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先是侧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皮肤像泡发的纸，接着是正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球，只有黑乎乎的窟窿，正往外淌着浑浊的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滴，“滴答、滴答”，落在垃圾桶里，就是刚才他听见的水声。她的嘴微微张着，嘴角往上翘，像是在笑，可那笑容比哭还吓人，露出的牙床泛着青黑，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你……你是谁？”朱大伯终于挤出声音，带着颤音。
那女人没说话，只是首勾勾地盯着他，黑洞洞的眼睛像是要把他吸进去。突然，她抬起手，那只手又白又肿，指甲缝里塞满了河泥，朝着朱大伯的方向伸过来，动作缓慢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朱大伯吓得往后退，脚底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枣木棍子也掉了。他想爬起来，可腿像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那女人从垃圾桶上下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还带着淡淡的血印。
腥臭味越来越浓，朱大伯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女人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又响起了那阵冷笑声，尖得像针，扎得他耳朵疼。就在女人的手快要碰到他脸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老伴的尖叫：“老朱！你咋了！”
朱大伯猛地回过神，再看厨房，哪还有什么女人？只有垃圾桶好好地放在墙角，地面干干的，没有水迹，也没有血印，刚才的一切，像场噩梦。可那股腥臭味还在，他的后背全是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你咋躺在地上？手里还攥着棍子？”老伴跑过来，把他扶起来，“我刚才听见你喊，还以为出啥事了。”
朱大伯指着厨房，声音发颤：“有……有个女人，在垃圾桶上，眼睛是黑洞，还流血……”
老伴往厨房看了看，皱着眉：“啥女人啊？厨房好好的，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朱大伯还想辩解，可一摸额头，烫得吓人，浑身也开始发冷，牙齿不停地打颤。老伴赶紧扶他回屋躺下，找来体温计一量，三十八度九，烧得厉害。
接下来几天，朱大伯一首高烧不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总看见那个女人。有时候梦见她在厨房哭，有时候梦见她在河边喊他的名字，还有一次梦见她递给他一块鱼肉，那鱼肉黑糊糊的，发着腥臭味，他一躲，女人就抓住他的手，说：“我的骨头……还在河里……”
老伴急得不行，找赤脚医生来输液，药换了好几种，可朱大伯的烧就是退不下去。村里的人都来看他，有人说他是撞了水鬼，有人说他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人说，那黑鱼是河神的化身，他得罪了河神，才会遭报应。
朱大伯躺在病床上，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他知道，那女人不是水鬼，也不是河神，她是个冤死的人，她的骨头，就在白洋河底下，而那条黑鱼，就是冲着她的骨头来的。她找他，是想让他帮忙，把她的骨头从河里捞上来，让她沉冤得雪。
可他只是个普通的老头，没权没势，怎么帮她沉冤得雪？而且，谁会相信一个老头说的“梦里的话”？朱大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耳边又响起了女人的哭声，凄凉又绝望，听得他心里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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