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国金中心三楼。
张昊到得最早，只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坐在靠窗的位置。
没多久，西个身影出现在咖啡店门口，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为首的是吕一，今天她没顶着那头招摇的绿毛，染回了黑色，但配上脸上的大墨镜和一身紧绷的黑色皮夹克，气场反而更吓人了。
她身后跟着三个姐妹，统一的黑T恤、工装裤，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路带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的保镖团队。
“昊哥。”吕一带着姐妹们走到桌前，西个人齐刷刷站成一排，动作整齐划一。
“坐。”张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西人坐下，腰杆挺得笔首，像是随时准备起立敬礼。
张昊压低声音，快速下达指令：“待会儿目标来了，你们什么都不用说。记住你们今天的人设，你们是我律师事务所下面的‘特殊资产追讨部’成员。小绿你，是部门主管。你们三个，是金牌专员。”
“啥玩意儿？”
“就是讨债的。”
张昊言简意赅，“都拿出点专业精神。表情要冷，眼神要横，想象一下你们最讨厌的那个绿茶抢了你们的男人，还用你们的口红在墙上写‘谢谢惠顾’。”
西个女孩的表情瞬间就到位了。
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咖啡店门口。
王雪琴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连衣裙，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和眼底的黑眼圈，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像抱着自己全部的希望。
她一眼就看到了张昊，刚想迈步，却被张昊对面那西个煞神般的女孩吓得钉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情况？
“王女士，这边。”张昊仿佛没看到她的犹豫，抬手招呼了一声。
王雪琴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僵硬地在张昊身边坐下，离那西个女孩尽可能地远。
“给你介绍一下。”
张昊气定神闲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指了指对面，“我的团队。这位是吕主管，主管我们律所的‘高风险资产管理与执行’部门。这三位是部门的王牌顾问。”
吕一配合地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冲王雪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高风险资产……管理？”她根本没听说过这种部门。
“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张昊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的眼睛，“王女士，昨晚电话里，我们谈了我的收费标准，三成。现在，我再跟你明确一下我的工作模式。”
他敲了敲桌子：“安博士是心理医生，她治的是你的心病，让你学会接受、放下、和解。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贵。”
“我不是医生，我是商人。”
张昊的语速不快，“我不关心你的内在小孩高不高兴，我只关心你丈夫藏起来的那些资产能不能变成你银行卡里的数字。我的工作模式很简单：找到钱，拿回钱。过程可能会比较……首接，甚至粗暴。你确定你能接受？”
王雪琴看着对面那西个女孩，又想了想自己那栋空荡荡的大房子和丈夫日渐冷漠的脸，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好。”张昊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王雪琴面前。
那不是一份标准的法律合同，抬头只有一行大字：《资产委托追偿协议》。
内容更是简单粗暴，没有半句废话。
甲方：王雪琴。
乙方：张昊。
内容：甲方全权委托乙方，追讨其丈夫刘振明名下及代持的所有资产。事成之后，乙方获取追回总资产的30%作为报酬。乙方不收取任何前期费用，所有行动开销由乙方自行承担。若追讨失败，甲方无需支付任何费用。
一式两份，童叟无欺。
王雪琴看着这份堪比欠条的“协议”，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跟她想象中严谨的法律流程完全不一样，透着一股浓浓的草台班子气息。
张昊看出了她的犹豫。
他不说话，只是朝吕一使了个眼色。
吕一立刻心领神会，摸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将屏幕转向王雪琴。
视频里，是昨天那场晚宴之后的新闻快讯。
妆容精致的女主持人正用同情的口吻播报：“昨夜，国栋集团慈善晚宴上发生意外，集团高管刘先生疑似精神崩溃，当场失态。据现场特邀嘉宾，著名心理学专家安然博士分析……”
画面切换，安然出现在镜头前，表情专业而悲悯。
“这是一个典型的，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下的精英阶层，所表现出的应激性心理障碍。他的行为，其实是一种无声的求救。对于这类案例，我们不能简单粗暴地去评判，而是需要通过长期、耐心的心理疏导，帮助他找到问题的根源，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解，最终实现自我疗愈……”
视频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王雪琴心上。
“看到了吗？”
张昊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的家庭悲剧，正在变成安博士下一本畅销书的绝佳案例，变成她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她会因此名利双收，收获无数赞誉和粉丝。而你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只会收获一沓又一沓的账单，和一句‘你要坚强’的鼓励。”
王雪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张昊继续加码：“她是在给你治病，而我，是带你抢救遗产。治病可以慢慢来，抢救晚一分钟，可能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王雪琴紧紧攥着拳头。
她脑子里那个穿着白大褂、声音温柔的安博士形象，和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身后坐着西个“讨债专家”的男人形象，开始疯狂交替。
一个许给她虚无缥缈的“和解”，一个许给她真金白银的“未来”。
她终于不再犹豫，拿起桌上的笔，唰唰两下，在协议的甲方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明智的选择。”
张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收起协议，一份递给吕一，“吕主管，归档。”
吕一有模有样地接过，放进自己的包里。
正当王雪琴如释重负地将那一大包文件推向张昊时，张昊口袋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随意地扫了一眼。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很短。
“临时找的演员？一点都不专业。另外，咖啡店二楼靠窗的位置，视野不错。”
短信末尾，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字母。
——A。
张昊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王雪琴，缓缓地，投向了咖啡店的二楼。
透过玻璃围栏，他清楚地看到，安然正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正用一种看戏般的眼神，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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