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房里的伪装者
纽约布鲁克林区的老式公寓楼里，三楼的房间始终拉着厚重的遮光帘。红色的安全灯在天花板上投下片诡异的光晕，将晾衣绳上的相纸照得泛着潮湿的银蓝色，像一串串冻结的眼泪。
穿灰色风衣的记者坐在高脚凳上，指尖戴着橡胶手套，正将显影液均匀地涂抹在最新的相纸上。陆?和温庭洲在宴会厅对视的画面渐渐清晰，男人的拳头紧握，另一个的嘴角噙着笑，红灯光晕下，两人眼底的锋芒都像淬了毒的刀。
“嗤 ——” 相纸被浸入定影液，气泡在液体表面滋滋作响。记者的动作很稳，连手腕转动的弧度都带着种刻意的机械感，仿佛在执行某种重复了千百遍的程序。
晾衣绳己经挂满了照片。有 “夜莺” 递给德意志银行行长的纸条特写，有阿里和温庭洲碰杯时交换的眼神，甚至还有陆?低头银杏叶吊坠的瞬间 —— 他指腹划过花瓣夹层的小动作，被长焦镜头捕捉得一清二楚。
记者拿起那张照片，指尖在陆?的侧脸上停顿了很久。红色的灯光透过相纸，在她帽檐投下的阴影里，映出半张苍白的下颌，和唇角道极浅的疤痕 —— 是七年前在东欧仓库，被致幻剂折磨时，自己用指甲抠出来的。
“咔哒”，相机的存储卡被弹出。她将卡塞进个防水袋，又从风衣内袋摸出个微型投影仪，光束在对面的墙壁上展开片虚拟键盘。
收件人依旧是那个备注为 “鸾” 的加密号码。
【影阁资金链今晚十点断裂，“夜莺” 的备用账户在开曼群岛。】
【温庭洲和阿里的交易，需要国会山女议员的签字，她的丑闻证据在华尔街日报主编手里。】
【陆?抵押了所有不动产，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发送成功的提示闪烁了三下，像三颗流星坠落。记者关掉投影仪，摘下橡胶手套，露出双骨节分明的手 —— 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是常年握枪和匕首磨出来的，指腹却异常细腻，能精准地操作任何微型仪器。
这是影阁 “伪装课” 的必修课：用老茧伪装身份，用细腻的指尖完成精密操作。而她当年的考核成绩，是影阁历史上唯一的满分。
记者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镜子前。镜子蒙着层水雾，她抬手擦掉一小块，露出张陌生的脸 —— 塌鼻梁，宽下颌，左脸颊还有颗明显的痣，是用影阁特制的硅胶面具贴的，连皮肤的纹理都模仿得毫无破绽。
她摘下帽子，露出头深棕色的假发，发丝粗糙得像枯草，和她原本的黑长首判若两人。但当她抬手拢头发时，无名指不经意间划过耳后，那里有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 是用来注射改变声线的药剂的，此刻她的声音还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
七年前，她就是靠着这身本事，从东欧黑帮的眼皮底下偷走实验数据；三年前在摩纳哥，她用同样的硅胶面具，扮成服务生混进赌场，才拿到温庭洲和影阁的交易记录。
影阁教会她的所有技能，最终都成了她反击的武器。
记者走到窗边，掀开遮光帘的一角。雨还在下，华尔道夫酒店的灯光在雨幕里模糊成片金色的海。她能想象出陆?此刻的样子，或许正站在宴会厅的落地窗前，对着雨丝发呆，指腹无意识地吊坠 —— 就像无数个他们在影阁的深夜，他站在训练场外等她时那样。
心口忽然传来阵尖锐的疼，像被那枚藏在吊坠里的追踪器再次刺穿。
她猛地拉上窗帘，转身走向房间深处。那里放着个不起眼的行李箱，打开时，里面整齐地码着各种 “身份”：华尔街分析师的西装、贫民窟流浪者的破外套、甚至还有套影阁守卫的黑色制服，领口别着枚生锈的编号牌 —— 是当年负责看守陆清鸢的守卫的，被她在实验舱爆炸时顺手扯了下来。
记者脱掉灰色风衣，露出里面穿的黑色紧身衣。当她摘下硅胶面具，扯掉假发时，苏倾鸾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暴露在红色灯光下，只是眼底的寒意比任何时候都更甚。
她对着镜子，将枚极小的芯片贴在声带处 —— 这是她在南美雨林找到的影阁废弃实验室里，翻出的最新科技，能让声线在三秒内切换成任何己知频率。
“陆?，” 她开口，声音变成了卡列尼娜夫人的娇嗲，“你的小情人跑了，不如陪我跳支舞？”
停顿两秒，声线又变成了温庭洲的轻佻：“苏小姐这么能躲，是在玩捉迷藏吗？”
最后，她恢复了自己的声音，清冽得像冰，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等我。”
这一次，不是陆?对她说的，是她对自己说的。
等她把所有棋子都摆到该在的位置，等她亲手斩断影阁缠在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根线，等她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七年前的账，我讨回来了；你欠我的信任，我自己挣回来了。
苏倾鸾将洗好的照片从晾衣绳上取下，卷成筒塞进背包。红色的安全灯被关掉，房间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行李箱的拉链声，在空荡的公寓里回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拉响前奏。
她推门而出的瞬间，走廊里的声控灯亮起，照出她新换上的华尔街分析师西装。硅胶面具己经换成了副金丝眼镜，声线切换成沉稳的男中音，连走路的姿态都变成了常年久坐办公室的微驼 —— 从记者到分析师，她只用了三分钟。
电梯下降时，镜面映出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身影。苏倾鸾看着镜中的 “自己”，忽然想起七年前，陆?在影阁的伪装课上对她说：“最好的伪装，是让自己都相信这个身份。”
那时她还笑着反驳：“我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谁。”
现在才懂，他说的不是忘记，是藏起。把最锋利的刀刃藏在最普通的刀鞘里，把最汹涌的情绪藏在最平静的伪装下，只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敌人致命一击。
电梯门打开，雨丝扑面而来。苏倾鸾拉高西装领口，汇入华尔街的人流，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没有人知道，这场牵动全球财阀的金融峰会背后，真正的操盘手，是这个能在千万种身份里自由切换的女人。而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华尔街日报的主编办公室 —— 那里藏着能扳倒国会山女议员的丑闻证据，也藏着她给陆?的，最后一次机会。
雨还在下，却仿佛洗不掉这城市深处的暗流。晾衣绳上的照片还在滴水，红色的安全灯依旧亮着，像只永远睁着的眼睛，注视着这场由伪装者主导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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