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声,像是一滴落入滚油的清水,瞬间在这片凝固的死寂中,激起了无形的波澜。
林默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够穿透一切的质感。它低沉、平稳,不带任何情感的起伏,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精准地校对着世间一切失序的频率。
奇迹,在萧晴和王伟震撼的目光中,发生了。
那辆侧翻轿车上,原本如同心脏般疯狂搏动的、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在接触到歌声的瞬间,猛地一滞!它闪烁的频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缓、变弱,最终,稳定成了一道微弱的、不再具有任何威胁的常亮红光。
那股由机械故障和不稳定电流交织而成的、濒临爆发的狂躁气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平、安抚,最终彻底沉寂了下去。
成功了!
王伟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又被自己硬生生用手捂住了嘴,胖乎乎的脸上憋得通红,看向林默的眼神,己经从崇拜变成了狂热的信仰。
“走!”
萧晴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她没有浪费任何一秒钟的宝贵时间,低喝一声,第一个从公交车的阴影里冲了出去。
三人以一种惊人的默契,在林默那如同背景音乐般的“镇魂曲”中,快速地穿行在这片死亡区域。
林默感觉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是跟随着同伴脚步,在冰冷的街道上奔跑的、血肉之躯的自己。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而另一个自己,则化作了纯粹的精神体,将全部的意志力都灌注在了喉间那串悠长的共鸣声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像一张无形的、柔软的网,将那辆车里所有躁动的、不稳定的“噪音因子”都包裹了起来,不让它们泄露出一丝一毫。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消耗。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世界在他眼中开始扭曲、旋转,仿佛随时都会被甩进一个眩晕的漩涡。
“坚持住!”
萧晴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识。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看到,超市那栋黑黢黢的庞大建筑,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林默因为精神恍惚,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喉间的歌声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就是这一丝颤抖,打破了完美的平衡!
那辆己经被压制住的轿车,警报灯猛地一闪,发出一声刺耳的、高频的“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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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默的大脑嗡的一声,他知道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想也不想,将体内最后一丝精神力,全部压榨了出来,化作一声比之前更强、更凝聚的共鸣,狠狠地朝着那声“滴”压了过去!
“噗——”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里涌了出来。
他强行压下了那声即将爆发的“回响”,但自己也终于到了极限。他的眼前一黑,歌声戛然而azote,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他。
是萧晴。
她一把将林默架在自己肩上,对着己经吓傻的王伟吼道:“走!快!”
三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超市后巷的员工通道门口,一头扎进了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首到后背靠上冰冷的墙壁,那股致命的危机感才终于褪去。
巷子里一片死寂。
林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鼻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留下点点暗红的印记。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每一个神经都在发出痛苦的尖叫。
“你怎么样?”萧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还……还活着……”林默虚弱地笑了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
王伟从背包里手忙脚乱地翻出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递过来,看着林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刚拯救了世界的、身受重伤的奥特曼。
“大佬……你……你就是我的神!”他带着哭腔说。
林-默接过水,漱了漱口,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才淡了一些。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为自己担心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我没事,就是……有点脱力。”
萧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最后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林默的手里。
林默看着那块巧克力,又看了看萧晴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的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就在这片刻的喘息中,一阵极其轻微的、富有节奏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突然从他们面前那扇虚掩着的员工通道铁门内,传了出来。
“咯……吱……咯……吱……”
那声音,像是有人正坐在一把老旧的摇椅上,缓慢地、悠闲地,摇晃着。
三人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不是“回响”,也不是“语骸”。
那是一种……属于人类的,却又充满了未知与诡异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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