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灯暖与谷中约
长安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灵溪趴在夜渊肩头,看着城墙上“诛邪”的幡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忽然笑出声:“你看,他们的幡旗在发抖,像不像做错事的孩子?”
夜渊的嘴角也噙着丝淡笑,锁链缠在小乞丐腰间,防止他跑得太偏。小乞丐叫阿吉,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长安的糖糕铺讲到西市的胡姬舞,说到激动处,还从草席里掏出半块饼,硬塞进夜渊手里:“吃!我娘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看花灯!”
夜渊看着那块爬满蚂蚁的饼,又看看灵溪期待的眼神,默默咬了一口。饼很干,却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让他想起三百年前母亲买的糖糕,也是这般甜得发齁,却暖得人心颤。
朱雀街的青石板泛着潮气,昨夜的雨把灯笼都润得透亮。灵溪刚跨进街,就被满街的花灯晃花了眼——龙灯蜿蜒在店铺屋檐,鳞片是琉璃做的,在日光下泛着七彩光;莲花灯漂在护城河里,星星点点像揉碎的星河;最妙的是只兔子灯,红眼睛粉耳朵,跟她给夜渊画的那只竟有七分像,让她惊喜得首拍手。
“我要那只兔子灯!”灵溪拽着夜渊的黑袍,眼睛亮晶晶的。
卖灯的老伯原本在打瞌睡,一听是“邪魔”要买灯,抄起扫帚就要赶人。可看到灵溪颈间的净灵玉佩,看到夜渊锁链上缠绕的净灵白光,手抖得连扫帚都拿不稳:“这、这是净灵体的光……您、您二位请便,灯、灯随便拿,不收钱!”
灵溪抱着兔子灯笑成朵花,夜渊却掏出枚银锭,轻轻放在老伯的钱箱里:“该给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银锭在钱箱里泛着光,映得老伯眼眶发红。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因“邪魔”身份被欺凌的人,却第一次见这样的邪魔——会为盏兔子灯掏钱,会用净灵之力护凡人周全,会让身边的小姑娘笑得像朵盛开的溪照花。
西市的糖糕铺飘着甜香。阿吉像只脱缰的野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转眼就买了十几种糖糕,把灵溪的油纸包塞得满满当当。夜渊抱着糖糕,看着灵溪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听她含糊不清地说“这个桂花味的给你,那个玫瑰味的也给你”,忽然觉得三百年的孤寂,都化作了糖糕的甜,暖得人心里发慌。
可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
当他们在茶馆歇脚时,窗外突然传来骚动。是血影教的老妪,竟没死在城郊破庙,此刻正骑在匹骨马上,手里举着个水晶球——球里是幽冥谷的景象,瘴气消散后的溪照花海,还有乱葬岗新长的桃林,都清晰可见。
“夜渊!你净化幽冥谷,是想把那里变成养蛊的巢穴吧?”老妪的声音尖得像刮玻璃,“大家看!这邪魔把幽冥谷的瘴气吸进体内,要拿凡人当炉鼎!这净灵体也是他抓来的,要用来炼制‘噬魂丹’!”
水晶球里,夜渊的黑袍被戾气笼罩,灵溪被锁链缠住脖颈,看上去确实像被胁迫的样子。百姓们的骂声瞬间炸了锅,守军的弩箭再次上弦,青云宗的修士举着清心剑,眼神复杂地看着夜渊:“夜渊,你若真如老妪所言……就别怪我等不念旧情!”
灵溪气得要冲出去理论,却被夜渊紧紧按住肩膀。他的锁链缠上水晶球,将血影教的幻象绞得粉碎,露出老妪藏在背后的操控台——那是用活人魂魄做的傀儡丝,每根丝都连着幽冥谷新长的桃林,连着溪照花的根茎,连着……连着灵溪为他种的野菊。
“你竟敢动我的谷。”夜渊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幽冥谷是他的底线,是灵溪净化的成果,是他们未来要一起生活的家,如今却被血影教的傀儡丝搅得一团糟,连野菊都被扯断了根。
老妪的骨马踏碎茶馆的窗,水晶球里突然浮现出小乞丐阿吉的爹娘——他们被血影教绑在幽冥谷的桃树上,身上缠满傀儡丝,像两只待宰的羔羊。“想救他们?拿净灵体来换!”
灵溪的眼泪瞬间涌出来。她能“听”到阿吉爹娘的心声,他们在说“别管我们,快跑”,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消逝,更不能让夜渊再次被误解。
“我去。”她咬咬牙,就要推开夜渊的手。
夜渊却猛地将她拽进怀里,锁链如毒蛇般窜出,瞬间绞碎了老妪的骨马。他的戾气化作黑色的龙卷风,将血影教的傀儡丝连根拔起,连水晶球都被碾成齑粉。老妪尖叫着化作黑雾逃窜,却被夜渊的锁链缠住脚踝,拖回茶馆中央。
“你说我抓净灵体、炼噬魂丹?”夜渊的戾气将老妪的黑雾绞成丝缕,“看看清楚——这才是血影教的真面目!用活人魂魄操控傀儡,拿幽冥谷当养蛊地,你今日敢动我的谷,动我身边的人,我便让血影教从世上彻底消失!”
黑雾中传来老妪的惨叫,她的本命蛊被夜渊的戾气生生绞碎,三魂七魄都要散了。百姓们看着这一幕,看着夜渊锁链上缠绕的净灵白光,看着灵溪颈间温润的玉佩,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真正的邪魔,是血影教,而眼前的“噬魂尊主”,不过是个被误解了三百年的可怜人。
青云宗长老颤巍巍地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个锦盒:“夜、夜施主,这是当年从你母亲身上取下的净灵玉佩残片……还有,当年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信血影教的谗言,害了你母亲,也害了你……”
锦盒里,半块玉佩还泛着温润的光,与灵溪颈间的玉佩严丝合缝。夜渊的手颤抖着接过,与灵溪的玉佩合在一起,瞬间发出耀眼的白光——母亲的魂息再次出现,这次不再是模糊的残影,而是清晰的身影,抱着他和灵溪,笑得温柔:“我的渊儿,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光了……”
灵溪的眼泪再次涌出来,这次是喜悦的。她能“听”到母亲魂息的祝福,说往后的路,要与他携手同行,说幽冥谷的溪照花会永远盛开,说人间的糖糕会永远甜蜜。
血影教的残党被守军押走,百姓们自发让出条路,让夜渊和灵溪通过。老妪的黑雾消散前,恶狠狠地诅咒:“你们逃不掉的……净灵体与噬魂尊的羁绊,天道容不下!”
可天道容不下又如何?
夜渊抱着灵溪,看着长安的花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看着阿吉爹娘握着青云宗长老的手泣不成声,看着茶馆老伯把兔子灯挂在他们的马车上,忽然笑了:“天道若容不下,我们便自己造个容得下的天道。”
灵溪仰头看着他,把糖糕喂进他嘴里:“对!我们回幽冥谷,把溪照花种满长安,让所有被误解的‘邪魔’都有处可去,让所有净灵体都不再被利用……”
暮色中的长安,花灯越发明亮。夜渊的锁链缠在灵溪腰间,像条温柔的腰带,带着她坐上回城的马车。阿吉趴在车窗上,啃着糖糕含糊不清地喊:“等我爹娘养好伤,就去幽冥谷看溪照花!还要看你画的兔子灯!”
马车辚辚,驶向城郊破庙。夜渊的手搭在灵溪膝头,掌心的锁链泛着柔和的光,与她颈间的玉佩遥相呼应。他们知道,前路或许还有血影教的余孽,还有天道的反噬,还有凡人的误解,但只要彼此相伴,连幽冥谷的瘴气都能净化,这人间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破庙的月光依旧凉,可这次有糖糕的甜、兔子灯的暖,还有两人相扣的手,暖得连野狗都愿意凑过来,分享半块饼的香。夜渊看着灵溪在草席上熟睡的脸,看着她颈间的玉佩与自己掌心的锁链轻轻相触,忽然明白——
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戾气,不是净灵之力,而是两颗愿意相互温暖、相互守护的心。哪怕天道容不下,哪怕世人都误解,只要这颗心还跳着,光就永远不会灭,路就永远走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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